《苦木长青(女B男A)》 突然的婚姻 天气预报说,接连下了一整周的雨,会在不久之后转停。 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甚至可以说是老天福至心灵,对即将举办宴会的主角奉上昭告天下的祝福。 孔长青的视线通过似被诸多蜗牛爬过以至于显得水渍淋漓的巨大玻璃窗,模糊地识别出了躺在雨中草坪上的人面容。 大约半小时前,她任凭雨水降落拍打在她的脸,手,腿与四肢。 如果记忆没有出现差错的话,她的发在上次见面的时候长度及腰,黑如漆墨,如今真正的成为了一道在流动的暗河。 “她总是这样无拘无束,我有时候很羡慕她。” 孔长青听见方桌对面的人出声,语气里带着与话里同等意义的艳羡,除此之外还掺杂了对自己无法像对方那般所谓自由的叹怜。 自由?有时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一无所有。但他仍然只是保持沉默。 孔长青把目光从对面楼下的草坪收回到眼下,坐在对面的女人此刻也在看着他。没有了在人前必要的装模作样,真实状态的她显出一种在Omega中少见的强烈主体性美丽。 拥有不被他人可控的自我意识的Omega,对于大多数家庭都是个麻烦。当原本温顺的羔羊开始反抗,会让太多人失去既得或已得的利益。 这种事件在最近几年频繁出现——而在不久之后也将会再次重演。 || 直到此刻站在门前,木雀歌才有一种从半空真正落地的实感。与此同时,她注视着孔长青作为另一位主角正从刚驶进院子停下的那辆车上下来。 她对车没有什么兴趣自然也对款式品牌一窍不通。但是谁对她讲过,孔长青常开的车是经典黑款西装暴徒,价位远可以买一辆更有排面的豪车。 奢华的低调,流畅低矮的车身简单勾勒出善于蛰伏的猎食者周身线条。 他还是那么淡定从容,连手里提着的西服下摆似乎都能始终维持着体面的风度,即使在这般境况下。 现在想来,他大概早就看穿了她拙劣的演技,并且乐此不疲地陪她出演同时导演一出好戏。 此刻的剧情就是续集,而木雀歌对于自己的上场始终不明就里。 她目视着他走到面前之后,自己被完全笼罩进了由他而形成的一片阴影之中。 好高。她其实不止一次在迫不得已的仰望中内心里如此感叹。 自有关于第二性别分化记录以来,太多案例证明Alpha生来就具备了比常人在任何方面都更加优良的基因,从诞生的那刻起就已经降落在了无人的终点线,睁眼在分水岭的另一边。 而如今,他很坦然地从展开手心里方盒,从里拿出那枚安静睡着的戒指。纯白蓬松的鹅绒里,被银色指环锁住钻石是钴蓝的,如同海水凝固了一滴。 木雀歌注视着那颗透亮冶丽的宝石,通过那仿佛会流动飘摇的纯净之蓝,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一种花卉——蓝色鸢尾。 蓝鸢,这是她来蓝家后的新名字。 或许这枚戒指的灵感来源就是来蓝色鸢尾花,因为木雀歌看见那固定托举着宝石的框架呈现一种与之类似的形态。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只知晓蓝鸢,而木雀歌早已被人遗忘在那个无人所知的偏僻县城当中。 “您知道这件事吗?” 终于有机会同他搭话的时候,她问出了憋闷在心中许久的问题,同时顺从地把左手递出去,任由他捏握住她的无名指,将尺寸完美吻合的戒指推进指根。 这同样彰显出这出戏从始至终都是一场蓄谋。 “比你知道的要早些。”说着,孔长青手握着另一个丝绒质地的盒子的手递给站在台阶上的人,主动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手指纤长但并不羸弱,淡青色的血管顶起了皮肤,跳动间隐藏着无穷的力量。指骨分明而漂亮,木雀歌觉得这应该就是她笔下漫画所追求的那种让人光看着就已经让人心猿意马的手指。 木雀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手,在自己用指尖捏住那根无名指的瞬间,其实能看见那漂亮的指骨似乎不怎么自然地朝内蜷缩了一下。 他的手,在以微不可察的频率颤抖。 如果不是她与他产生了肢体接触,任谁也不会想到平静的水面之下,暗藏着回旋的激流。 木雀歌的动作不太熟练,但仍然很认真地完成了仪式,期间仍旧在提问。 “可我不明白,您竟然愿意答应她?” “嗯,我愿意。” 木雀歌收手的动作顿了顿,抬眼去看他,只能看见一派光明磊落的坦诚。 明明是在回答她的提问,可木雀歌却不知怎么想到那原本神圣无比的时刻,面对无形无踪却又无处不在的上帝作出承诺。 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健康或是疾病……你是否愿意与她结为终生的伴侣? 仪式完成了。木雀歌看了看天空,今天天气晴,之后会转为多云。她想,好在这里并非上帝管辖的区域,所以光天化日之下,他们都无需担心天降的惩罚。 随后他邀请她上车,孔长青先一步为她拉开车门,将手掌悬搁于车门顶的下方以免磕碰到头顶,耐心地等待人坐进副驾后关上了门。 在孔长青坐上驾驶位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引擎驶出那片被压抑氛围笼罩的区域之后,木雀歌才再次开口。 “因为我是Beta吗?” 木雀歌拿起了车里放得很随意显眼的透明资料袋,里面装放有她的身份证,户口簿,婚姻状况证明,以及本人的三张正面免冠二寸单人彩照。 孔长青没有阻止身边人的举动,因为她看起来并不想撕毁一切,反而对于那些东西兴趣不高,显然更期待的是他接下来的回答。 他也不怎么着急,毕竟今天有整整一天的空闲时间。郊区车少人少,他稍微提了速,当然是在允许的范围内,然后回答道:“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木雀歌皱了皱眉找到升降车窗的按键,直到车窗完全降到底部,风把她的头发吹往一个方向,发尾摇曳起黑色的波浪。 很早之前,孔长青就和蓝戈就进行了信息素匹配度测试,结果显示彼此的契合度高达百分之八十。这在Alpha和Omega信息素契合度中算是相当高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天作之合。 孔长青与木雀歌有片刻的对视,他觉得那双眼睛和她的姐姐多少有几分相似,但实在不多,看过来的呈现出的情绪通常也截然不同。 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坦白,对着旁边这个女孩,哪怕是坦白一部分也好。 毕竟她很聪慧,以及有着总是恰到好处的钝感,而那钝感是由她的聪慧灵活支配的。 可爱的反派角色 第二章 可爱的反派角色 正如木雀歌所猜想的那样,他是一名不太需要Omega信息素的Alpha,倒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毕竟谁不会欣赏芳香。 只是那对他来说不必要,且潜藏着一定的风险。 “你知道的,被信息素控制的我们几乎不能算是有思考能力的人类,而我,想尽力避免自己的大脑成为摆设。” 他不可否认的拥有作为男人同时是Alpha的所有劣根性,如果真正让他拥有了契合度如此高的Omega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作为一个正常人生活——而不是一头整日发情的野兽。 占有,标记,爱恨与嗔痴会在彼此如光滑丝绸一般缠绕着的信息素中放大,最终慢慢地收紧,直至两人紧紧拥抱着痛苦不堪的对方失去呼吸的能力。 孔长青阅读过一些相关的书籍,也在亲眼目睹过被吹捧为艺术的画作,他不太想自己身影与名字也出现在其中。 也如同在和蓝戈进行信息素契合度测试之后她笑说的那样,他是一位对于Omega非常具有吸引力Alpha,但也正是问题所在。如果契合度过高,他们会陷入两相折磨的境地,契合度不够,则会陷入单方面实施暴力的难堪局面。 而话又说回来,单纯的依靠信息素的契合度来判断两人是否合适以夫妻的身份共同生活是不是本身就有失偏颇?毕竟两人在出了各自的易感期之外还有太多的时间是需要正常生活的。 孔长青无法得知如今再进化后的他们实际上可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退化。 “是吗,所以你让别人的脑袋成为了摆设。” 木雀歌的话里透露的讽刺意味明显,但听起来却不辨喜怒,大概是她因为毫无保留地朝迎着风,声音被吹得有些破碎。 孔长青笑了笑,依旧是体贴的绅士模样,没有怪罪身旁这位比他小上几岁的姑娘凭借性情随口而出的话,反倒是有让她继续下去的纵容。 毕竟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说出一句责怪的话,哪怕他拥有再多再充足的理由为自己开脱,替自己辩驳。 哪怕他甚至可以—— 沉默不过多久,木雀歌又提出自己的疑问:“姐姐和江成哥的事情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信息差让她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否则也不会沦落至为他人随意摆布的地步。 “在你第二次——”说到这里时,孔长青顿了顿才继续,似乎在斟酌用词,“主动接近我的时候。” “……?” 木雀歌即使设想过与之类似“在你第一次做出某某举动的时候”的答案,但在亲耳听见之后仍然感到不可置信的震惊,忍不住转头看向孔长青。 在他捕捉到她的动作也跟着侧头看来的时候,她又重新看向窗外,听见他继续说:“毕竟,你不是会想要与我牵扯上丁点儿关系的性格。” “如果不是蓝戈让你帮忙掩盖她和江成的关系,就算是我主动向你示好希望与你有些交集,你也是不会接受的。” 孔长青对此的认识十分清晰,事到如今他也算不上说完全了解木雀歌,但他至少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他所知的,木雀歌的前任男友和他的相似度可以说只有百分之十,如果说“同为人类”这种形容也能够算在其中。 “比起很容易受Alpha信息素和情绪影响的Omega,同您一样总是能保持稳定以及平静状态的Beta更加适合您。” 一般这样结束的话的末尾,通常是还有下一句的。 “您应该习惯于掌控一切,而我也习惯于坦白。” 那是孔长青和蓝戈尝试的第一次约会谈话,和大多数人所认为的只单纯只具备美丽特性的Omega并不相同,即使她依旧穿着淡色香槟的长裙,但她看他的眼神并不像羔羊那样任人宰割。 毕竟是名字里就带着进攻意味的人,而非象征和平的白鸽。 反而她也在暗地考量评估他的价值,结果可能是双方都对彼此有些兴趣。 直接向可能联姻的对象坦白自己已经拥有爱人并非难事,但令孔长青惊诧的是在这之后她最终想要实现的目标,并且对于如何让彼此实现双赢她已经有了一个确切而完美的计划,是他看过预案就能很放心地投资坐收回报的项目。 “虽然这样说我的确算是个狠心恶毒的姐姐了,但我的确应该是目前最了解她的人……比起需要娇惯生养着的花朵们,自由生长的花总是很容易适应环境并且存活,她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有服务员上前将已经空余的餐盘撤走,不知道是否为错觉,服务员在每次退开后都会停留在一个看似稍远的距离。 而那距离属于Alpha的正常听力范围。 孔长青同餐桌对面的人对视,后者无可奈何地抬了抬眉,显然是早已经习惯这种如影随形的窥探。 而她在对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仍然向他坦露了能够算作秘密的东西,这其中当然也有好几分试探的成分。 于是他也只是若无其事地同蓝戈聊天,直到余光中那位服务员在人群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如同水流入大海。 孔长青至今都鲜少体验孤注一掷的滋味,但他确确实实有过类似于用手中锋利的刀具随他人喜好切割的经历。 共情从本源上是一种值得歌颂的能力,但对他来说更多是对自我的一种残忍,因为相似的经历而爆破开情感的阀门,不理智便会裹挟着灾难倾泻而出。 之后两人分别,孔长青到家后便收到了一份匿名发来的文件,但他知道那是谁。有关于她的计划,其中包括她的妹妹,也许在不久之后会成为他妻子的人。 单从正面的照片就似乎已经验证了蓝戈对她的形容——“梦想是做一只会画画的猫。 他觉得这种形容颇具浪漫主义色彩,会是出现在哪本童话里的重要人物,嗯……或许应该还是可爱的反派角色。 是不太亲人的黑猫类型,生人勿近的气势,下三白的眼型即使带着眼镜在看镜头也能令观者感受到她被凝视的厌倦。 孔长青其实很能够从言语中体会到蓝戈对于自己妹妹颇为矛盾的爱,这种爱建立在一定的基础之上,或许能被称为利用。但她所付出的又的的确确是爱,即使掺杂了某些并不纯净的东西。 “或许孔先生能够接受家里寄养一只猫吗?” 迟迟没有见到回应,蓝戈的笑容逐渐有着崩塌的迹象,笑着的眼睛中有隐隐的水渍。 “时间一到,我会按时把她接回家的。” 或许连旁观者都认为虚伪的爱意,已经是她能够所捧出的最为赤诚的寄托。 沙滩项链 木雀歌捏住文件袋的几根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尴尬愤怒多一些还是难过茫然更胜一筹。 木雀歌还记得她与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不久前,因为姐姐的嘱咐她站在门口等待,期间一直思考如何能完成让孔长青停留一直在客厅直到蓝戈出现的任务。 她那个时候也是像今天这样看着他从这辆车上下来的。 简单的问好之后,木雀歌对他说要稍微再等等,因为蓝戈现在的妆造可能刚刚才进入到收尾部分,她在这方面总是追求完美,近乎是吹毛求疵的地步。 与此类似的话她同他说过很多很多次,现在已经能够毫无波澜的信手拈来了。 当时孔长青只是点点头,没有再进行过多地追问,而是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黑色盒子。扁平的长方体,深蓝色绸带捆绕一周,在顶端系了一个标准漂亮的蝴蝶结,大小恰好覆盖住他的掌心。 在她接过的那刻,他对她说,生日快乐。 那个时候,蓝戈也终于出现在了客厅当中,她身边依旧跟着落后几步的江成,两人不管是从什么方面都呈现出艳丽娇矜与沉稳冷冽的强烈对比。 那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于是木雀歌只能在当晚的睡前拆开礼物,看见里面装放的是一条项链。 项链上的每一颗宝石都很是精致,色彩丰富,大多数的形状并不规则,呈现出一种自然的随意感。 木雀歌对于珠宝首饰没有研究,凭借肉眼完全分辨不出宝石之间上品与劣质的差异。 而她却在看见那些漂亮的小巧物件那一刻,就认出来它们哪一颗可能都并不昂贵,价值等同于随手可以在沙滩上捡到的石头,破碎的玻璃。 因为它们本来就是。 尤其是那条项链,她更是认得——与她傍晚在沙滩上用一根捡来的树枝随手画出来轮廓,并用捡来的各种色彩装饰而成的“杰作”一模一样。 那天回到房间的时候她还在向姐姐懊恼地诉抱怨自己记性太差,把那些沙滩战利品都忘在了孔长青的汽车上没有带走,但又庆幸自己好在给它们都拍了照片。 “给我看看嘛!”蓝戈看见漂亮的装饰物就走不动道,一个劲地撒娇,想尽办法去争夺她手里的盒子。 木雀歌一边躲一边大声地拒绝:“不行,不可以,不允许!” 想到这里,木雀歌就打断了回忆没有再继续下去。 她也不再去看窗外虚化拉扯成线的景色,因为觉得眼睛被风吹得好不舒服,泛酸的干涩感刺激着产生液体。 不久之后,她就重新睁开了眼睛,半分钟前的波澜已经差不多平息。木雀歌在脑中梳理起了她目前已知的信息,就她和孔长青即将产生的关系看来,瞿家同蓝家注定是要牵扯上关系的,不然现在的情况也不会出现。 而木雀歌不知道自己算是被无辜殃及的池鱼,还是追溯到源头都是精心计划中的一环。 当今蓝家其实有不少数得上名头且正处于结婚年龄的Beta,木雀歌也无从知晓她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孔长青的选择名单中。 可能是蓝戈在和他相处过程中认为自己很适合去替代她的位置而进行了什么推动,又或许是蓝家花费不少心思将原本破洞的局巧妙地圆满了。 她作为一名Beta,在那个偌大的家庭中真的就只能占据一盆蓝鸢尾花那样大点儿的地方,他们也就趁着在她还能开几朵像模像样的花发挥些作用的时候尽力压榨完她的价值。 事实上她心里反倒没有多少怨怼,如果这的确是蓝戈想要看到的。 毕竟如果没有蓝戈,她的生活或许会过得比现在惨上不止一星半点,更别提窝在她身边和那只蓝绿异瞳的白猫一样安逸地享受生活。 哈,说到这个,木雀歌想起蓝戈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蓝家的一样东西,仅仅只带走了那只猫。 那样熟悉的,平静的房间,让人幻觉这一切只是场不着边际的梦而已,她或许只是出门散步,或许在下一秒就会重新回到家里。 想到这里,木雀歌瞥了一眼坐在左手边的男人,他在沉默的时候总显得有压迫感,明明长相给人的感觉——然后又是好几眼。 这下终于成功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怎么了?”他的声音柔和,似大提琴那种底部始终触碰是在地面的稳重,使人安然信服的同时颇具安抚的力量。 “或许,我能继续画漫画吗?” 大学毕业后,她并没有像她的其他同学们那样到处投简历面试等待进厂被压榨,而是想也没想地就继续连载她的第二部漫画了。稿费其实不少,但更多的还是靠蓝戈在养,她让她把钱存着,等待在将来的某日带她“私奔”。 木雀歌也的确那样做了,可惜她的钱可能真的太少,以至于带蓝戈私奔的人并不是她。 而现在木雀歌不确定以后是不是要完全自力更生,又或者她是否应该期待做梦一下,蓝戈在逃婚之前甚至贴心地给她留下了一笔不小的资产供她生活,直到等她有惊无险地回来。 孔长青有些意外为什么身旁的人沉默了这样久之后,最后得出的是有关于这样的忧虑。但再往深处想想,似乎也并不难猜到,她认为他可能会看不上这种不太上流的职业从而要求她放弃。 毕竟如果是画家,还能东拉西凑同艺术挂钩,而漫画要包装得高级就有些困难了。 他不免啼笑皆非:“为什么不能呢,只要你还愿意画下去。” “毕竟人还是需要有自己愿意付出努力的事物,生活才不会无聊得可怕。”他补充了一句。 在某个平常的上午,木雀歌结婚了,甚至不记得这天的具体时间。她的丈夫站在她的身侧,友好地在同工作人员进行交谈,而她则站在一旁发呆。 这一对新人显然和大厅里即将步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爱侣们甜蜜气氛不尽相同,连工作人员都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们好几眼。 “好了,我们走吧。” 孔长青拿起两人的证件袋,牵住了木雀歌的右手离开民政局的大楼。他的手大而干燥,轻易地就将她的手包裹在其中。 这看起来很温柔充满爱意的动作,却木雀歌让想起了刚刚在窗边看见的那小盆捕蝇草,耐心地等待虫子主动爬进它的嘴里,然后合拢。 “你在蓝家的东西估计已经搬进新房里了,回家后可以去选一间喜欢的房间。” 孔长青将装有切好的牛排餐盘重新放回木雀歌的面前。 “谢谢。”之后没有多余的对话,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 二次主动 孔长青看着对方叉起最后一块西蓝花放进嘴里咀嚼,由此实现了光盘。 是什么时候他们也是这样面对面坐着,一边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从她送他的那束花该如何照顾聊到花语的来源,再到她最近在看一本记载有毒花卉的绘本,氛围和谐轻松地吃完了一顿饭。 他见她把点的东西都吃得干净,于是笑问:“很喜欢吃这一家吗?” “厉害吧,”木雀歌向他展示空盘,语气里带着轻快的雀跃,之后又不好意思地实话实说,“是好吃的,就是分量稍微有些多,吃得有点儿撑。” “不过比起这个,没能吃完食物的罪恶感让我觉得更难受啊。” 那时候她在他的身边慢摇慢摇地走着,讲起小时候因为吃了太多零食而吃不下饭就偷偷倒掉,被经历过饥荒苦痛而格外珍惜粮食的爷爷逮住,被拉去割了一天的水稻。 那个时候还小,即使是在农村也没受过苦累,干了没多久浑身就又累又痒,也被抓着一边哭一边割,当天晚上吃了三碗大米饭睡得格外香沉,在那之后就养成了吃饭光盘的习惯。 孔长青在那个时候发现她在放开拘束说话的时候会带有很多语气词,音调也会发生些微妙的变化,大概是因为地域性的语言习惯,乡音难改,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是在撒娇。 和给他的初印象很是不同。 孔长青最初是趁着几次蓝戈的邀请参加宴会的时候见过,大多数时候他是不常看见她的,除了最开始蓝戈领着她来向他打招呼的时候彼此会客套地说几句话。 要看透一个年轻的女孩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看起来并不会玩儿上层社会的伪装游戏,毕竟爱与憎都太过分明。这是一种相当危险的情绪,如同身处自然界的动物拒绝因为季节更替而变换自身的颜色。 孔长青能从她面对姐姐那种猫儿仰面露出肚皮的撒娇,还有面对不太礼貌的调侃时眯眼露出直白的不悦和话语里的尖刺中瞧见几分不成熟的孩子气。 而一旦蓝戈放她离开,就会迫不及待地悄悄地隐匿踪迹,不知道钻到了哪里自娱自乐了。 但或许她根本不用学习如何进行角色扮演,真实的她便是最好的伪装,而蓝戈作为相当出色的导演兼演员也深谙于此。 如此的对比衬托能够将木雀歌安放于绿叶的位置,不仅不会威胁蓝戈的地位,反而起到一种反衬作用,于是蓝家便会放心地让她留在蓝戈的身边。 于是原本上不得台面的私生的孩子,得以安然并且以难以置信地快乐姿态生活到如今。 比起那些总是艳丽夺目争相致力于成为名贵花卉的Omega们,她更像是野外那种由于生命力顽强而活得格外自在的植物,给她一点点土一丝丝的生长空间,就能过得很好。 很容易满足,也很容易控制。那时候的孔长青,的确给她下了这样的结论。 于是后来在诸多目光的注视中,蓝戈上了楼梯后顺势放下坠地的鱼尾裙摆,摇曳着身姿来到他面前,微弯下腰伸手将酒杯与他手里酒杯控制在合理的距离,孔长青能将她眼里笃定的笑意一览无余。 碰杯声清脆,尔后他们仰头一饮而尽。 所有人都对此感到满意,包括他自己。 “不走吗?” 木雀歌有些疑惑对方看着自己出神的状态,出言提醒,因为单纯地提醒不带多余的感情而显得很是生冷。 他这才如梦初醒。 吃过饭的午后,总会感到困倦,是那种完全振作不起来的颓靡,仿佛降临了一场超大范围的精神攻击,情不自禁地就陷入了懒懒的散漫状态。 木雀歌轻轻倚在靠背上,被这样的氛围感染,在此刻思维也没有之前那样紧绷,随后就是无尽的疲倦渐渐地漫延开来,她即使努力仰头企图活得喘息的机会但也于事无补。 脑子里总是会控制不住地闪现某些回忆的片段,她又想起了孔长青所说的那句“在你第二次主动接近我的时候。” 第二次,为什么是第二次? 第一次又是为什么没有感受到,而是第二次呢?还是说第一次也的确是漏洞百出的,只不过那种怪异在第二次的迭加,直接就暴露了呢? 第二次啊……那次她做了什么呢……当时好像也是一个刚刚用过餐,蓝调时刻让整个世界都呈现出一种静谧,家里的灯也都亮起来了。 家里举办了一场宴会,要说规模的话只能算是小型,但也到处都是人,很吵,并且烟雾缭绕。 木雀歌看了看时间,想着在场内露面的时常应该足够了,就打算回到房间去画画,她刚刚在吃饭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有一个绝妙的灵感。 虽说在不能画画的时候总会很想念,她甚至用叉子在白色的瓷盘上随手画了一朵玫瑰。但只要进到房间,在那个独属于她的世界得到了做一切事情的自由之后,却又会变得只想躺倒胡玩儿,一点也不想提笔了。 真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啊,木雀歌一边想,一边路过了蓝长修和梅玲枝,以及他们身边还站着的另外三个人。 “爸,梅姨。”虽然木雀歌的确是很想直接从众人之间蒸发式消失,但刚刚不小心和那个人对视了,就会有躲不过去的社交。 “陈阿姨,瞿叔叔晚好。”记忆人物名称和关系是最最基础的礼仪课程,她在这方面做得还不错。 “孔先生。”木雀歌含笑对着那位身着藏青色西装的先生点头问好,后者也回应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透露着儒雅的随和。 他叫她蓝鸢小姐。 好高啊,她站在他的身边,好像只能到他肩膀,如果穿了高跟鞋的话最多也只能到耳垂吧。 职业习惯作祟,木雀歌在脑中自动生成了孔长青的人体框架图,肩宽腰臀腿部比例都很不错,如果担任模特会是很好的绘画素材。 至少别的不说,单纯训练审美能力就大有益处。 不仅是外貌气质上乘,家室和自身实力也是相当过硬的,不然蓝长修和梅姨也不会笑意如此明显了。 不过很不幸地是,他完全不是蓝戈喜欢的类型。当时在蓝戈在收到孔长青的个人资料的时候就把这个人从外到里从里到外吐槽了个遍呢,最后由小及大,说瞿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时木雀歌也在蓝戈的房间里投喂那只叫橙二的猫,还问过为什么孔长青姓孔,他不是瞿家的人吗? 姓氏也是一种标志性的象征,将人与人之间以一种直接的方式捆绑连接,形成一种隐秘的所属关系。 就像木雀歌原本姓木,那是她妈妈“木兰”的姓氏,也是她爷爷“木金诚”的姓氏,这也是她唯一认定的姓名。 但回到蓝家,蓝长修与她之间需要一种更直白的联系,他们之间的血缘埋藏于发肤之下或许无人可知,但她成为了“蓝鸢”之后,一切就再明显不过了。 当时蓝戈为她解释说是孔长青原本也姓边,后来在哪一年之后突然就改了母姓,也就是他母亲孔明雅的姓氏,具体原因蓝戈也不得而知。 阶梯博弈 但即使在姓名上有过纠葛,归根结底孔长青依旧是瞿赫声的儿子,也就还是瞿家的人,今天这场宴会也就还是用来庆祝蓝瞿两家之间极大可能会结为亲密关系的一次预热。 因为前不久蓝戈和孔长青的信息素匹配信息结果已经出来了,结果显示契合度高达百分之八十。 据说在此之前,他和其他Omega也进行过信息素匹配度测试,最高也只是在接近六十的程度,蓝戈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即使两家还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公开表示,毕竟大家也都是聪明人,其中利弊显而易见,早已经默认未来发展走势。 牺牲一两个人而使得两家人获利,简直是不要太划算的买卖。木雀歌当作他们的陪衬,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他们的高谈阔论种种云云。 在某个双方都停歇的间隙,木雀歌有机会开口,便果断抓住:“我上楼去看看姐姐。” 原本作为主角之一的蓝戈因为喝多酒之后头疼难忍提前退场回到房间休息了,蓝鸢猜测她也是想摆脱这个境况。 毕竟当她把虚弱的蓝戈搀扶回房间,在江成端了药水送进去的那一刻,纷争又一次爆发了,虽然更多的是一方单方面的输出和另一方全部承受。 不知道江成哥这次有没有把人哄好。 木雀歌顺利从人群中脱身,一想到可以脱离这种社交场所去休息她上楼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今天她穿了件长度一字肩荡领设计的黑色长裙,长度及踝,过程中只需要注意胸部走光,不用担心裙下,所以走得再快也无妨。 木雀歌上到三楼,她和蓝戈的房间是挨在一起的,都在走廊尽头向阳的那方。她在门口站定,抬手敲门,两声之后断几秒,再第三声。 这是她和蓝戈约定的敲门暗示,只要这样敲门她们就能知晓站在外面的是彼此,而使用暗号也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木雀歌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没有人来开门,也没有任何的响动回应。就在她感到疑惑的时候,手机震动了几下发出提醒,主动解决了问题。 但把事情推向了更加恶劣的地步——在看清蓝戈发来的消息那一刻,木雀歌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气,反复看了好几次。 [啾啾,你现在在哪?] [帮我送一套衣服到花房来] [拜托拜托lt;( ̄3 ̄)gt;] [要方便一些的噢] 蓝戈现在在花房?她什么时候过去的? 没时间思考太多,木雀歌直接扭动门把手进了房间,随手拿了一个容量不小但依旧精致的手提包,选了条宽松衣裙以及贴身衣物塞进去,想了想随手再拿了包便携式的湿纸巾,迅速再关门准备下楼。 通往花房的路有哪几条来着,客厅后面那儿应该比较隐蔽,话说怎么就跑到花房去了,还搞到需要换衣服的地步。蓝戈胡来也就算了,江成哥也不知道轻重吗,瞿家的人可是一个也没走。 而且蓝戈缺席的理由还是“头疼”,但凡有人也像她一样要上来看看,岂不是直接露馅了?之后或许可以用其他理由圆谎,但—— “蓝鸢小姐,你这是要出门吗。” 木雀歌下楼的脚步硬生生停下了,对方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提包之上,作出礼貌的询问。 她看着就站在几阶台阶之下的孔长青,即使是俯视的角度依旧清朗俊舒,但想到他此刻上楼的用意,木雀歌就不由自主捏紧了提包的边柄。 “嗯,姐姐刚刚头疼得厉害,喝了药后又觉得嘴里太苦,”木雀歌轻起皱眉毛,脸上泛起担忧的神色,“因为晚餐也没吃多少,现在很想吃萨赫蛋糕。” 萨赫蛋糕,由上下两层扎实的巧克力蛋糕包裹中间的杏子酱做成,其实木雀歌昨天才吃过,如果没记错,家里其实现在都还有。 但话落,她又主动问起:“您是要去看她吗?” “嗯,马上要走了,想去看看,”孔长青点点头,似乎也是察觉到了木雀歌的表情之中透露的忧心,于是询问道,“很严重吗,要不要请医生?” 木雀歌花费了几秒后才认真地摇摇头,解释说:“她吃了药的,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现在想吃甜食罢了。” “这样啊。” 木雀歌即使站在高处但往下看人并不带有丝毫睥睨的人,而孔长青来自低处的视线也依旧具有不小的威压感,也可能是她自己做贼心虚,手心都开始在微微冒汗,气氛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当中。 突然,她歪了歪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拎着裙摆又走下几步来到孔长青身边,先是直视着孔长青的眼睛,随后垂下眼的时候微微笑起来:“孔先生既然马上要回家了,不如顺道送我一程?” “蛋糕也就算我们一起买的了。” 她话里的暗示意味明显——病痛之时的嘘寒问暖,亲近之人的鼎力美言,这是一个极佳的借花献佛的机会。 更何况献媚对象是极大可能成为他未来妻子的人。 明明一个电话就可以让蛋糕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门口,但看似多余的时间与精力的消耗怎么又不能算是衡量真心的筹码呢? 孔长青显然也领悟到了木雀歌传达的意思,他们视线再次相交的时候,他回应了一个真诚的笑容,似乎连说话的语气都更加柔和了。 “她喜欢吃哪一家的蛋糕?” “花禧,就在广贸大厦附近。” 于是他们谁也没有再往楼上走去,而是一起又回到了客厅。 木雀歌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他们有过不必要的相处,在孔长青提出要去取车的时候她借口要先去一趟洗手间,说之后直接坐电梯下到车库去找他就好。 “包我还要用,你直接把东西拿着。” 木雀歌微微喘着气,把东西从手提包里拿了出来塞进了江成的怀里。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贯严肃板正的人头发和衬衫皆是凌乱不堪,领口扣子都崩了两颗。 想到孔长青还在等她,之后又要单独相处一段时间,木雀歌实在觉得头疼,语气也并不怎么好。 可又在看到江成竟然还能露出闪躲的眼神,以及他左脸上那个清晰的巴掌红印之后,她又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天知道,她是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木雀歌是提了两份蛋糕回来,除了萨赫蛋糕,另一份大概是孔长青对她的感谢吧,虽然都是他付的款。 买完蛋糕的时候他接到一个重要的商务电话,对于不能送木雀歌回家很是抱歉,虽然某人在心里暗喜,但表面的功夫实在无懈可击。 “到了。” 身旁响起的声音和记忆里的重迭,依旧是再温和不过的语气,木雀歌却觉得身体阵阵地在发凉。 在这个离开空调能把人晒化的高温天气。 婚房新家 汽车并没有直接驶入地下车库,木雀歌下车之后看见孔长青把钥匙交给了站在门口迎接的一位大叔。 通过言语行为可以大致判断他属于这栋房子的管家之类的人物,因为他一开口就是“先生,夫人”,神情谦恭,低眉敛目。 木雀歌对他的问好点点头回应,随手甩上了车门,打量起了她接下来要居住的地方。 一眼看去,是典型的都铎风格别墅,具有浓厚英国特色的复古式建筑。 建筑也是一门艺术。都铎建筑风格形成于英国都铎王朝时期,通常采用深色的砖石或木材和浅色的粉刷,在配色搭配上体现对比的美感。 大量的装饰柱、拱门和尖顶等元素的使用,增加其威严感、豪华感和高贵感。 这是木雀歌很喜欢的一种建筑风格,曾在她的一部漫画中大量的使用过。 “别墅设计很漂亮。”虽然这并不是属于木雀歌的房子,但她对于美从来不吝啬夸奖,甚至如果有机会她很想和设计这栋房子的人聊聊。 至于什么时候,大概要等她什么时候赚的钱能够请得起这样一位艺术家为她的房子做设计参考。 可能要到半截身体入土的年龄了吧,不知道届时那位建筑师是否还在。 “你能喜欢就好。”孔长青侧目对她笑了笑,领着她走进了这座庭院。 花园,喷泉,活水池,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她的视线短暂地落在走在身前的孔长青背影上,身形高大挺拔是绝大多数Alpha的特点,他们大多数傲慢强势,从来不会有淹没人海的平庸感,天生的上位者气场就已经能压人一等。 但孔长青要显得更为清癯斯文,似冷杉乔木,没有什么太大的攻击性,待人接物也透露着淡淡的礼貌温和,非远非近,若即若离,以至于木雀歌总是忘记他会是一位Alpha,而是当做一名过于优秀的Beta朋友来相处。 可那是Alpha啊,即使在群狼中也是担任首领,处于社会金字塔顶端的性别。 木雀歌无声地笑了笑,为自己的自作聪明,作为再普通不过的Beta她竟然还想到要糊弄站在自己之上的人。 如今就是最典型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案例。 可能在她印象中两人还算和睦的来往在他的视角不过是一种强者的向下兼容而已。 如孔长青所说,她在蓝家的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搬进了这里,目前安放在底楼比较空旷房间当中,现在她需要为自己选择一间房安置它们。 “您的房间在哪里?”木雀歌想要先知晓他的位置再选择自己的休息地,那算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参考了。 “在二楼,要去看看吗?”孔长青这样说着,就已经有所行动开始在前面带路了,还一边在为她讲解,“二楼的采光很好。” 都铎建筑内部的特点是多采用木质材料,更显复古的庄重,刚刚他们走过的地板和此刻正在登临的楼梯都是如此。 木雀歌的手沿着扶梯一路向上,感受精美绝伦的浮雕给指尖带来的凹凸不平触感。 孔长青的房间位于在二楼中最靠外的位置,他甚至打开了房门供她观看,但她只是简单扫了一眼,发现他的物品大多已经规制好了,而她还没有开始。 他的房间三方都带有大窗户,也就是说单单只在这里就能够大致将前院后院内的所有光景收进眼底。 具有绝对掌控性的位置,等同于国王的宝座,相当符合Alpha的特性。 在各个剩余的房间中走过一遍之后,木雀歌最后停留在了其中一间的阳台之上。 有散发着微热的细风吹来,她捋了捋已经有些散乱下来的头发,发现好像越捋越乱,干脆直接散下来了。 孔长青看着那被风吹拂飘起的表层发丝,忍不住伸手捏住了其中一缕,像是抓住一只脆弱的蝴蝶翅膀那样小心。 但并非想象中的柔软,发尾质地很是坚硬,同时有种宁屈不折的韧劲。 感受到牵扯感的人顺着方向看过来,目光也落在他的手中那缕黑色的发丝之上,又抬眼淡淡地看了捏住它们的人。 她的头发长度及腰,被捏住末端之后便有部分垂落在空中,显出轻盈的弧度。 “就这里吧。”木雀歌轻轻拂手,那缕黑色的细丝便重获了自由,柔顺地贴服在更多的深色当中再也分辨不出。 蝴蝶飞走了。 她重新看向外面的风景:“花园很漂亮。” 孔长青的手指在空中虚虚地握了下,但最后什么也没抓住,倒是无名指上那枚蓝钻戒指随着动作折射的亮光十分美丽。 木雀歌选定的房间距离前院最远的房间,也就是说这里应该是一处很安静的地方。 选定好房间之后就是将东西归置整理,木雀歌依旧站在阳台,看着穿着相同职业服装的好几个人陆续把分门别类好的纸箱搬进来。 她觉得她和它们是一样的,都被被打包好直接送进这座庭院的东西。 全程木雀歌都不怎么需要动手,有专业的收纳师整理规划,她只需要提出部分意见参考,比如一些东西的使用习惯以及存放位置。 直到她看见一个左下角贴有“首饰”的纸箱,工作人员带着手套用小刀划开了上方透明的胶带纸,依次将迭放的首饰盒从其中拿出来,再将其摆列陈放。 她这方面的东西不算太多,于是很轻易地就看见了其中的一个方盒,光滑的黑色,深蓝色绸带缠绕,正面的顶端系有一个蝴蝶结。 和当初收到礼物的想法并不不同,她以为里面那些形状不一的彩色颗粒都是她捡来的那些很喜欢的石头制成的,比起珍贵情意显得更重要得多。 是后来出去游玩的时候,为了搭配那一条主体为复古绿的串珠项链,她特意搭配了件棕褐色的吊带长裙,腰部由一条丝带系紧起到收腰的效果,点缀有比整体更深的褐色山茶花朵。 那样沉默冷调的棕,总让她想起某个人的眼睛。 发情期 在排队进入一个景点的过程中,身后的女孩问她颈部这条是不是“森林海岸”系列的项链。 木雀歌也不太清楚,只道是朋友送的。 她们一起研究起了这条项链的来源,一路摸索到了一篇国际时尚采访杂志,上面的贴图风格的确与之很是相像。 设计师Kera在采访里谈到,“森林海岸”系列来源是一位朋友的故事带来的灵感。 他有天和一位小姐在海岸边散步,小姐一边走一边捡拾沙滩上的石头或者玻璃碎片碎片,在等待另外两位同伴的过程中小姐用随手拿起的树枝在潮湿的软地上画出了一条项链的轮廓,随后用手中的彩色装饰。 那样轻松但又极具美感的瞬间让他忍不住想要保留下来,于是拍下了照片。后来他带着那小堆石头和那张照片找到她,想拜托她将那条已经消失的项链以一种真正的方式复原。 制作项链的过程很不容易,前后光是寻找材料与那些石头相似的材料就用了将近两个月,都是一些极其珍贵的珍品,但好在老板的预算相当充足,让她可以毫无顾虑的自由发挥。 Kera在采访中笑着说这件事情目前在她的浪漫事件排行榜上是第一名,毕竟如果是她,收到这样一份出乎意料但又无论是从意义和本身价值都非凡无比的礼物,她可能会当场哭晕过去。 而且那位小姐在沙滩上用捡来的各种石头画出项链这种行为给她带来很大的启发,自己也亲自去试着以那种毫无拘束的方式创作,于是“森林海岸”就这样诞生了。 最后Kera谈及系列名称的来源。朋友给她看的照片里只有那位小姐蹲在海岸边的侧影,穿着一件森绿的长裙,散发着那种似植物的恬冷幽然,为了纪念这件浪漫的故事,于是取名“森林海岸”。 右眼眼皮不知为何跳动了好几下,木雀歌看着那个盒子,本来想叹气结果意识到自己的唇角带着不知何时露出的笑意。 说实话,木雀歌和孔长青认识的时间最多不过一年,期间只有他们都只能过一次生日,她是相当喜爱并且珍惜这件礼物的。 “请把那个绑有蓝色蝴蝶结的黑方盒递给我一下好吗?”她话语间的指示词很明显,工作人员很轻易就识别出礼盒,双手递来。 木雀歌接过后道谢,听见工作人员问她是否是要现在就打开,她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便拿着它离开了。 她现在呆在那个房间里只是会给别人工作平添麻烦的障碍物。 刚下到楼梯的转角,木雀歌就已经瞧见了孔长青,他站在泛着木油光亮的宽敞客厅中央,像是在签写什么东西。 她不好去打扰,于是就倚靠在木梯转角的扶手卸去一部分力气安静地等待,好在不过多久客厅当中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孔长青听见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看见木雀歌正朝他走来。 她身着的长裙裙摆在走动间荡出的形状似花瓣的边缘,银灰色的主调和她此刻表情一样沉静,却又仿佛泛着波光粼粼的水光。 他在与她直视那一瞬间心脏猛地收缩,像是提前预知到痛苦将要降临而提前蜷缩起自己。 木雀歌很直白地伸出手将以前被珍藏着的礼物递还回去,声音里辨不出喜怒:“我了想,这个还是给你。” “我觉得它们既然被用心制作出来,被随意扔弃太可怜也太可惜。” “雀歌。”孔长青用未戴戒指的右手去按住紧握着礼盒的那只手,却对它的战栗无济于事。 他下意识地跟着她来到了最低阶的楼梯,看着台阶上女孩毫无留恋地背影开口:“你是不是很生气?” 木雀歌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因着几节台阶处在高处,此刻低垂着眉目注视着他,透着一种可视的凉意。 或许这真的是属于Beta的天性,更是属于她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烂透了,”他仰望着她,一步一步靠近,直到在离着两节台阶的地方他们平视着对方的眼睛,“觉得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都是在演戏?” 木雀歌却抬起了左手,展开手背端详片刻那价值连城的蓝色宝石,开口:“先生,您还是叫我蓝鸢吧。” 她说:“仿蓝鸢尾花形的戒指很漂亮,水池和花园里的各色鸢尾也都开得很好。” “雀歌,”孔长青也盯着她手背上的那枚戒指,说出来的话却不知什么意义,“听说戴着戒指打在人的脸上会比不戴戒指会要疼得多。” 他捉住她企图立即放下藏起的手,强硬地按在自己的脸上。她的手很凉,有着些微的潮意,同时也很明显地在发抖。 可能是在生气在无语,也可能是在害怕在畏惧,但无论哪种都说明她对他此刻是极为排斥的。 但在紧绷气氛中僵持的两人谁也没有意识到这其实也有外因,Alpha在不自知的情况下释放了大量的信息素企图挽留与占有,而没有腺体的Bata完全无法接收到消息,而是被铺天盖地信息素中强烈的威压压制得喘不过气,本能的在害怕想要逃避。 重迭的两只手掌仍旧覆盖在孔长青的脸侧,他以为询问的语气但实际听起来更像是请求:“你要试试吗?” 他看起来甚至有些期待那可能会落下的痛觉。 木雀歌也是第一次面对成年且第二性别为Alpha的男性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对方还在十分依恋地轻蹭她的手心,在感到心惊肉跳的同时也很费解。 因为这和她所熟悉的那个人差别实在是有些大,危急时刻脑海中迅速窜出了各种有关Alpha暴力伤人事件的消息,这让她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先生,您还好吗?”她试探性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无果,反而被那双潮热的眼睛锁定无法动弹,只能继续用语言去尝试,“先生——” “您抓疼我了。” 这句话似乎是起了作用,木雀歌看见近在咫尺的那双棕褐色的瞳孔缩小了,桎梏她手掌的力气也瞬间减轻。 “对不起,对不起。”孔长青将她的手腕贴在唇边亲吻摩挲,一直反复低喃这句话。 “您——”木雀歌感受到那温热的柔软,手指忍不住蜷缩,她忍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唇,头一次觉得这样无措。 连最开始她为了帮蓝戈打掩护不得已和孔长青相处似乎都没有这样头皮发麻双腿发软的感觉。 大概那个时候他们都是会讲道理的人,而此刻情况或许并不能等同。 木雀歌试着放松自己的身体,给对方一种她并不会逃跑而是顺从的感觉,于是那种过于猛烈的攻击性开始消退。 她主动捧住了对方的下颔,轻柔地抚摸着,声音也温和许多:“是不舒服吗?” “嗯,”他已经从亲吻她的手腕移动到了她的手心,一下又一下地点啄,平日素来石膏雕塑般冷白的脸燃起一片异样的红潮,“很热。” “雀歌……”他的眼里水光浮动,似乎也是因为如此而看不清她所以眯起了眼睛,吐息间也满是潮热。 “你知道为什么结婚总是要选在夏秋或者冬春交际的时候吗?” “为什么……”刚重复了几个字,木雀歌就猛然回想起了原因,这个问题答案是蓝戈告诉过她的,因为那个女孩作为Omega也会经历同样的事情。 发,情,期。 抑制剂 发情期,一种只存在于Alpha和Omega这两种极少数性别群体的特殊时期,主要目的是催促他们去寻找伴侣进行结合,在这期间Omega受孕的机率会极大程度的提高。 而腺体萎缩几乎不发挥作用的Beta群体并不具备这样的前提,他们通常无法散发和嗅闻到信息素,也就无法受其影响。 应该是瞧见了木雀歌脸上的惊讶错愕,孔长青轻轻地笑了起来,因为手掌还贴合在他的肌肤之上,木雀歌也同频感受到了那种发自胸腔的暧昧震动。 孔长青安抚性地捏了捏她的手腕,安慰道:“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刚刚我在签收的东西是抑制剂,现在注射还来得及。” 抑制剂,一种能帮助Alpha和Omega抑制腺体信息素产生,以达到凭借自身度过发情期的针对性药剂,但通常在早期才能发挥明显效果。 “魏叔应该已经把东西放进我房间里了,”孔长青盯着她,“你帮帮我好不好?” 看着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脸近在咫尺,能很轻易地捕捉到他被排斥拒绝细微神情,孔长青觉得控制呼吸要比平复心跳更加艰巨。 于是他再次开口乞求:“求你了。” 真是好不可怜的声音。 又是一阵如同过电般的发麻感,几乎同时发生在全身,木雀歌被刺激得又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地耸了耸肩膀试图缓解异样。 她躲避开追随黏腻在身上的视线,缓缓点头。 木雀歌被迫十指交握着牵到了孔长青的房间,因为有好几面大窗能够透光屋内显得十分敞亮。 房间装饰摆设是和主人性格很相像的风格,并无显眼的花色,大多是赭石,米白,陈绿等纯色和谐的搭配在一起,极简洁净。 孔长青径直来到床边,拉开了矮柜,第一层是几盒大小不同的计生用品,刚打开又被关上。 第二层拉柜里还铺垫有柔软的保护层,然后是一盒打开的方盒,数支装有透明液体的细长注射器被牢固地卡在凹槽当中。 第三层与第二层装置类似,但很明显不同的是那些针管里的液体并非透明,而是散发着淡淡的水蓝色暗光。 木雀歌作为Beta对这些药剂并不是很了解,她只见过江成给蓝戈注射抑制剂,都是柜子第二层里那种透明的液体。 没等她把第三层的东西看得清晰,柜子也被迅速地关上了。孔长青单手从第二层的抑制剂中取了一支出来,随后递给身旁的人。 木雀歌伸手接过来,虽然用了缓兵之计答应帮忙,但现在不管是从心理还是生理都还是很排斥这件事。 她转动着手中的针管,不确定地问:“真的要我来吗。” “我以前给蓝戈注射过一次,但她说我打针太疼了,最后还是江成接手的,”木雀歌这个时候还在好言相劝,“还是让魏叔帮你吧。” 魏叔就是那位看起来就很可靠的管家,让他来做这样的事应该才算术业有专攻。 “没关系,试试吧。”孔长青说着,就在旁边的床沿坐下了,床垫柔软,他因重力而下陷。 智能家居系统接收到他动作的指示,自动拉回了原本堆迭在窗户两侧的帘幕,于是此刻房间内在上演一场快速的日落。 小王子里的故事可能是真的,那颗在一天内能欣赏四十四次日落的星球也确实存在。 四周原本光亮的地方渐渐暗了下来,太阳再也不能从那透明的墙面窥视到房间内的任何景色,而同样的,他们也无法看见外面的世界了。 房屋的隔音效果做得很好,如今更是安静得过分,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昏昏暗暗的光线让眼前的一切都朦胧起来,只能依稀识别对方的面容。 他是笑着的,来自于他的视线依旧清晰而炽热。 “这样会不会好一些?”他出声问,嗓音更加低沉,“看不见反而不会那么害怕。” “很简单的,只需要把针管插进这里——再将助推器按到底。” 孔长青带着木雀歌的手摸到自己的后颈,在那温凉的指尖触摸到那处过分柔软的滚烫时,他抬手环抱住了身前之人的腰身,额头抵住她平坦的腹部,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叹息。 木雀歌身体僵硬了一瞬,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把人推开,但他的呼吸都夹杂着令她也痛苦的温度,最终也还是没有忍心,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摸索着将针管刺进他的腺体当中,动作干脆利落,接着给助推器施压。 她助推的速度有些快,产生的痛感明显,抱住她腰身的那双手收紧,他的喘息声也更明显了。 但好在木雀歌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已经将针管从体内抽出,手掌在离开的时候擦过他的发尾,感受到的是一种潮湿的柔软。 他仿佛一块刚从水里捞起来的烙铁,在滋滋的响声熄灭之后失去火红的颜色但依旧滚烫,表面还附带着淋漓的水渍。 “可以了吗?”木雀歌拍了拍如蛇盘饶在她身上的手臂,给出评价的声音冷淡中带着讽意:“确实很简单,是凭你自己就轻易可以完成的事情。” 但除了一次撒娇似地蹭动之外没有再得到任何回应,木雀歌好半晌她才开口,“不要无赖。” 房间内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让人想起那种名为Aasalato的乐器摇晃时候会有的喑哑沙沙响动。 坐立在黑暗中的人直起身体,撤回了圈抱住她的力气,然后就那样突然失重般向后倒了下去,被富有弹性的床铺反弹得颠了颠。 这反应倒是让木雀歌感到心惊肉跳,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查看这人是否没事的时候又顿觉没有必要。 于是她再也没有任何顾虑地转身打算离开,在识别出方向刚朝着门迈出一步的时候,昏暗的房间内忽地燃起了一丛暗黄的光,是放立在矮柜上的那盏琉璃台灯散发出的。 木雀歌的脚步有片刻的滞留,不过也仅仅只有片刻,她握住冰凉的木门手柄向下旋转,听见那个人对她说—— “做得好,雀歌。” 她在我梦中(1)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轻轻地从外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长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四周太寂静了,即使刻意压低声音在这里似乎都能够产生回声。 是木雀歌的声音,但好像又不是。孔长青想他大概是在做梦,毕竟她可从来不会这么亲昵地唤他的名字。 不管刚认识的时候还是现在喊的都是“先生”这种敬称,好不容易稍微熟悉了就叫“你”,现在又生了好大的气关系降至冰点就又用回了“您”。 真是很有原则的一个人呢:( 他感受到喉咙中的强烈痒意,忍不住咳嗽两声,突然的,压抑的,不轻易察觉的。 “你……”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眼手中的水杯和药品,话在嘴边转了个弯儿,“先把药吃了吧?” 抑制剂虽然是专为Alpha和Omega研制的抑制发情期信息素产生的药剂,但也有其限制性,注射时间距离发情期越近药效更差。 发烧,嗜睡,头晕恶心都是其典型症状。 被单里的人终于有了动作,孔长青从被子里出现,动作迟钝,原本严整的西服衬衫睡出杂乱的褶皱,不见平日的从容体面。 他坐到了床沿,沉默地接过了她递来的药和水,一言不发的仰头吞咽。 “长青,”她终于再次出声了,带着羞涩的暗示,“你想要吗?” 再次被叫名字的孔长青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他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 他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木雀歌,她在人前总不加掩饰自己的冷厌,此刻俯视着他,神情竟是如此柔和,孔长青甚至能感受到对他有种微妙的怜爱。 心口被猫尾巴扫过,伴随着某种女孩身上特有的温软香气,令人难以抗拒下陷的欲望。 “这是怎么了,明明平时总是想要,这次却连发情期都不告诉我?” 这就是更奇怪的地方了,木雀歌并没有张口说一个字,她心声就却那样自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当中,孔长青甚至能从她的视角看见面前那个狼狈的自己。 然后孔长青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境地,为什么自己原本洗漱完毕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而现在却穿着完整的西服套装坐在这里。 从木雀歌的视角里他了解到,在梦里他们似乎刚从一个宴会上逃离,而且是她悄悄把他牵走的。 梦里木雀歌原本和他一起躲在二楼某个位置巧妙的小阳台,准备在酒过半巡后如同往常那样偷偷溜走,视线却不由自主被某个角落发生的事情吸引。 几个人正在以压迫性的姿态将另一个人围困在狭窄逼仄的墙角,而中间那个人的白衬衫随着面前的人手腕翻转,酒杯中的液体尽数倒在原本干净的布料上,染上太过扎眼的红色。 几乎不用过多的思考,就能明白眼前这一幕是在上演什么戏码。 而借以木雀歌的眼睛孔长青得以观察那被围攻的可怜孩子,俯瞰的方位看不清晰人脸,但那头白金色的长发极其具有标志性。 孔长青幡然醒悟这场梦的底片来源,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段他自以为早就被遗忘在角落的记忆原来从来都没有释怀。 原因呢,扪心自问,问现在的他,也问当年站在阳台上的自己。 当年的他同样是因为临时在发情期之前注射抑制剂,虽然有效阻止了信息素外泄,但不可避免的进入低烧状态。 宴会还没有到能离开的时候,于是他借口去到阳台上通风休息,便看见了那样的一幕,很不堪,很常见。 而中间那个低眉敛目受尽欺辱的可怜家伙,不出意外的话会是他的弟弟,但孔长青仍旧只是站在原地,平静甚至漠然地注视着一切的发生。 他们从来对于彼此的存在相当敏锐,孔长青站在石栏边,很清晰地捕捉到瞿影在某个瞬间自下而上投射来的眼神,笑中透着他特有的那份湿冷。 毒蛇一般蛰伏着,不动声色地准备一击致命,瞿影从来为这种老套的反转剧情兴奋着迷,并且对这种阴暗扭曲的胜利乐此不疲。 孔长青对此不做评价,从小时候开始瞿影就无数次试图招惹他,但哪次不都是引火自焚,他到现在连旁观他发疯的性质都欠缺。 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有一抹蓝色出现在视线边缘,逐渐走进中央的过程中孔长青瞳孔微的缩紧,朝阳台边缘走了两步,手摁在身前的石栏上,刚刚瞿影那一眼造成的冷意后知后觉地顺着手心脉络渗进血液里。 女孩子步伐迈得很急,带领的挂脖式长裙是很淡的天蓝色,长发盘在脑后,露背的设计展现出漂亮的背部肌理,柔滑的线条从喉颈抵着锁骨的位置下拉包裹住胸腹,在腰身处收紧,然后是自然垂坠的裙摆,绸缎摆动间的褶皱弧度散发着溪水一样的流光。 她像是提着宝剑义无反顾要去屠龙的公主。 不久前他还曾当着她的面夸赞过今晚的礼服设计很简约,当时木雀歌只是礼貌性地敷衍微笑,然后顺着他的话就引到了蓝戈身上。 在这之后大概十多分钟,她就找准机会偷偷从他们的身边溜走了,孔长青当时只来得及看清她当时离开的大概方向。 好戏正式开始了,身为Omega的瞿影看起来是那样无助脆弱,那张美得难辨雌雄的脸从月光似的长发中剥出,木雀歌的手指轻抚在他发红的颧骨处,男人垂眼看她的时候是故作迟钝的瑟缩,恰到好处的破碎感很能激发起人的保护欲望。 果不其然,木雀歌将瞿影护在身后,自己同面前那群人周旋,装腔作势的气场从她姐姐那里学了个十成十。 于是孔长青这次能够长久地与躲在暗处的瞿影对视,那双细窄而狭长的眼睛里是笑意直白赤裸。 尤其是看见原本习惯于睥睨的人常戴着的完美面具裂开缝隙,瞿影几乎是控制不住面部的表情,直接伸手圈抱住了木雀歌的腰,将头抵在她的肩头,交颈般轻声耳语。 孔长青看见木雀歌的脸上流露出不赞同的犹疑,随即从同情的怜爱变换成坚定,在扔下最后一句话后,她牵着瞿影的手逃离掉了这个是非之地。 结局竟然是勇敢的公主拯救了美丽的王子,勉强可以算作精彩的反转,孔长青面无表情地如此评价。 可舞剧由此谢幕,台上的所有人都离开了,而孔长青不记得作为观众不记得自己站在那里有多长的时间。 所有的童话故事都不约而同地通向“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但在眼下好的或坏的假设推理都缺乏证据,最后的结局走向到底如何他不得而知,孔长青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终于被瞿影牵扯起几分负面的情绪。 可到底有几分,以致于连潜意识都以这段记忆作为剧本生成梦,制造一场颅内高潮来满足病痛之人无能的妄想。 她在我梦中(2) 在梦里,木雀歌是并没有踏上那条通往舞台的阶梯,而是撩开了遮挡住小阳台的帘幕,主动成为了他故事里的女主角。 孔长青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的指根处,银蓝的鸢尾花瓣爪镶蓝玻陨石,折射出的光线如同凝结在她手指上的一滴海泪,他还记得自己和设计师面谈了多次,最终敲定了这款最终稿。 当时给她戴上戒指的时候木雀歌的神情可以用互相为对方戴上手铐来类比形容,明明是具有某种神圣属性的动作,嫁接在他们身上却无端有种荒谬感。 好在至少并没有拒绝,戒指完美契合尺寸,孔长青至今有种悬浮过久终于落地的放松,几乎可以算作虚脱。 而眼前的木雀歌似乎相当爱惜那枚戒指,在撩开厚重的窗帘时甚至刻意小心避开了有可能的摩擦或者勾线。 “你看起来很不好。”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担忧,使之看起来平淡如常不至于失态,并且为了符合刚戴上戒指的新婚妻子身份,木雀歌主动走到他身前,蹙着眉垫脚用手背来试探他额头的温度。 她毫无抵触倾靠过来的身体盈软,呼吸间有糕点和果酒的甜香,用声线编织成迷情的网:“你还在发烧,都叫你今晚不要来参加宴会了。” 即使是恼怒不满的神情也很可爱,孔长青垂眼看着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木雀歌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被当成了玩笑,于是伸出食指点在孔长青的胸口,说出的话和她的态度截然相反,“生病难受的可不是我。” 会因为我生病而难受的的确不会是你,雀歌,至少不是眼前的你,孔长青静静地凝视着她,心知肚明这场幻觉。 身后那场梦魇般的欺凌戏码按部就班地上演,身前的女孩面朝外的方向能够看见,她小声惊呼了一下:“那是怎么回事?” 孔长青抬手,虎口卡在她的下巴强制性地钳住向内偏移,脸肉弹性下陷触感相当真实,令他不自觉放重了些力气揉捏。 女孩子似乎因为他突然的亲近有些发羞,可又并不排斥,猫似的眼睛盯着他,散发出惊异的亮光,双手顺从地贴放在孔长青的胸口,在他的视线中她自愿变成一颗安静粉红的蜜桃,早已忘记周遭发生的一切,只痴痴地散发着柔情的绯色,等待着采撷。 “他在看什么,为什么还不吻我,我的妆花了吗?” 孔长青的脑中又响起面前的木雀歌的心声,听起来很疑惑又有几分羞恼的焦躁,连眼睛都开始泛起雾气。 “别着急,雀歌,妆没有花,看你是因为你……很美。” 终究是看不得她这副模样,孔长青轻声安哄,食指在女孩发红的眼尾按了按,随即低头含住那张水光潋滟的唇。 瞿影的视线毒液似目光的黏扎进后背,孔长青视若无睹地同木雀歌接吻,他一边目睹自己清醒地堕落,又自嘲他到底是对这段记忆有厌恶,才能让人在梦里做出与现实完全相背离的举动,以完全ooc的姿态来爱他。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孔长青的眼前开始虚化,整个空间像打翻的颜料搅拌在一起,转眼之间他再次回到了最初梦开始的那个房间,安分守己地坐在床边。 梦中的世界讲不得逻辑,他难得放肆一回,倒是对此接受良好,在睁眼的那瞬间视线穿越浓稠的夜色和一双透亮绮丽的眼睛相交。 类属于猫科,自由行走于黑夜之中的一种肉食性动物,通常是为了捕食猎物。 那么,此刻被那双眼睛盯住的他呢,是处在什么样的位置? “怎么这样看着我,我们已经结婚了不是吗,做那种事情也很正常。”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梦捕捉到了孔长青内心“完全ooc”的想法,眼前的木雀歌依旧穿着那身美到足以令人失去防备的能力的蓝,给人的感觉却和刚才那个会因为没有得到一个吻而脸红心碎的女孩子天差地别。 孔长青依旧能听到木雀歌的心声,此刻她在心底坦率地承认,看见他这副从神坛跌落的凌乱颓靡模样,心底是有分外清晰的快意的,即使这种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自作孽,不可活啊,她想。 凭什么他高高在上,凭什么他玩弄她于股掌,凭什么所有人都默认真相。 她说他看起来就像是一本厚重的充满苦涩气息的人物传书,可她也不想去读。 太多灰尘,太晦涩,太难懂。 很残忍又相当真实的心声,孔长青原本因为发情期和药效迭加起来的头晕脑胀都因此消散了几分。 木雀歌伸出手,用指腹沿着他的下颚线轻轻摩挲,称赞他的脸称得上赏心悦目,正常情况下看起来是难以接近的禁欲,可此刻被她捏住下巴,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面色是病态的红润,眼神和身体都流露着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顺从姿态。 这样的他似乎更让她觉得有活人感,也产生了想要看到更多的兴趣。 柔软的头发,紧接着是脸部特有的骨骼弧度和皮肤触感,此刻也格外滚烫。 手指最终抚摸到了柔软的凸起,木雀歌疑惑间明白那应该是腺体,此刻正在向外散发炽热的温度。 这里和嘴唇的触感类似,但或许和口腔内的温度更接近。 女孩子的联想让孔长青的呼吸明显又沉重了几度,胸腔起伏的幅度也在扩大,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鼓励,在黑暗中继续用手进行一场探寻。 “我的确是给不了你任何信息素上的弥补,或许能给你一些额外的安慰,你需要吗?” 刚刚还对着猎物蓄势待发,此刻她看起来已经吃饱喝足地在残骸旁边端坐着舔手,还悠悠然地摇着尾巴。 孔长青对此默不作声,于是木雀歌仅仅一根手指就能将推倒一座山,她爬上床,坐在孔长青的腰腹,双手撑在他的胸前询问:“用手可以吗?” 俯仰之间的高差显着,她鸦黑的长发从两颊垂落,发尾像蝎一样勾缠到他的胸口、锁骨,下巴,中毒似的麻痒。 明明做着这种事,神情却像个无辜的孩子,毫不在意身下之人的复杂神色,撑在他胸口的手蜷起又放开,蠕动着钻进他的衣服之下。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战栗,她注视着她的猎物,高高在上的注视仿佛是猫的视角,坦然享受着乐忠于将老鼠玩弄致死的恶劣。 她歪歪头,也在思考,随后扯了扯嘴角。 “我现在最多只能接受这种程度。” 她在我梦中(3)h 屋外水声淋漓,屋内也正在下一场无形的阵雨,而他们无疑是风暴中心的坐标轴。 耳边刮着湿热的风,并非身处热带地区,没有暴烈的阳光直射皮肤也依旧被炙烤得发烫。 “雀歌……”孔长青觉得自己像是窗外那棵正在经历一场特大暴雨的树,声音也摇摇欲坠,快乐得近乎让人害怕,无法控制地想要喊停,“……停下。” “怎么,我可是在履行我作为妻子的职责。”木雀歌笑里讽刺意味拉满,手上也就不留情面,嘴里更是没有几句好话,“你倒是和我挺像的,都不喜欢发出声音。” 说完像是在展示什么,木雀歌将手掌摊开在他的面前,暧昧粘稠的液体在她的指尖汇聚,她看着他难堪难言的表情只是意味深长地挑眉并不说一句话。 “不过喘的很好听。”她再次低头时候又补充一句。 这样说着,木雀歌曲起拇指和食指弹在顶端,肉粉色的蘑菇状阴茎经络盘虬,粗长程度令人忍不住咋舌,引人遐想其爆发时巨大的破坏力。 可面容可怖的家伙却在摇晃间变得更加红肿,又有亮晶晶的液体从孔眼中溢出。 “呃嗯……” 孔长青的腰腹连着大腿都一起紧绷起来,快感来得近乎尖锐,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痛还是爽,他不由自主地向上挺了挺腰,双手撑起上半身探出,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似乎有些太过了刺激了,眼前白光闪烁,视线虚化,只能模糊看见她的水光潋滟的唇散发着比伊甸园里的蛇果更诱人的红,木雀歌在那几秒内说了什么他完全听不到,脑中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可他小心翼翼地想要接近的时候却被轻而易举地躲开。 动作卡壳班顿了顿,孔长青弯下腰,将额头靠放在她的颈窝,又被她躲了躲。 “你的汗滴在我身上好冷。”是笑着嗔怪的声音,听进耳朵一路顺着神经下到尾椎都在过电发麻。 孔长青张着唇呼吸原本是为缓解缺氧的窒息感,却有更多柔软的馨香从她的身上传来,他不禁移动鼻尖向香源处探去,离她的颈后越来越近,他的呼吸也变得更加沉重。 即使心知肚明的是那里散发的香气与信息素毫无瓜葛,可仅仅是能够舔咬那块肌肤对她进行标记这个想法就足以让他抵达颅内高潮。 说不清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明明被她玩弄的是阴茎和睾丸,可心脏也像是完全被她抓在手里揉捏,一切都凌乱不堪,放在一旁的手死死地抓住被单,控制自己反客为主将她压在身下报复的欲望。 不要惊动她,不要让梦停下。 上半身的睡袍摇摇欲坠地挂着,落在手肘处堆积,宽阔背肌绷紧的线条把张力拉扯到极致,前面是流畅的锁骨,饱满弹性的胸肌,向下是恰到好处的腹肌。 木雀歌逐渐热起来的指尖从那些部位掠过,整个人整洁纯净,却跪坐在如此浪荡的人身上。 她裙下的皮肤潮热不堪,紧贴在他的大腿根部,水渍最终演变成火在燎烧。 “雀歌,你再摸摸我…嗯…好孩子…” 灵魂被困在火壳里炙烤,欲望得不到释放疯狂叫嚣,孔长青的声音哑涩,每个字从嘴里吐出来都是颤抖压抑着。 木雀歌用食指在顶端绕着圈圈,被剪得圆钝的指尖竖立起来在冠状沟扣挖,用力没轻没重,痛感要比快感更胜一筹,孔长青眯着眼低声喘着,嘴唇随着木雀歌抚摸的频率在她的颈侧摩挲。 似乎是看着手里的东西颤抖着吐泪的模样实在是可怜,她双手实实在在地握住,不断收紧力度,从根部撸到顶端,循环往复,柔软的掌心与柱身的坚韧不断摩擦,黏腻暧昧的水渍声在空旷的房间暧昧地回荡。 “孔长青,你有爱人吗?”她突然停下手问。 孔长青的思维模糊混乱,完完全全被身上的人操纵着,即将到达射精高潮的临界点,大脑几乎无法思考,不太能理解,问道:“什么?” 木雀歌解释说:“我是说,你有没有妻子之外的爱人。” “……没有。” “白月光呢?” “没有。” “我可以有吗?” 都是些什么和什么,孔长青觉得那些字自己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又不能理解了,他胸腹不断深重的起伏,低下头时汗珠从发尾坠落,无奈得几乎发笑。 他求饶:“雀歌……我不懂你想问什么?” “丈夫之外的爱人。”他听见她这样说,手还不轻不重地在肿胀不堪的阴茎上扇了一下,像是在发泄不满。 声音轻松随意,好似在和他探讨今天的为什么会下雨,可能是昨天出了大太阳蒸发了太多水汽。 “你会有吗?”他艰难地喘息着,仰面用手遮住眼睛,不断吞咽唾液,发现连开口也同样的艰难。 “谁知道呢,这也是我原本不打算结婚的原因之一。我无法确信对方是否能够始终坚守初心,也无法保证自己拥有不会出轨的毅力。” 真是好坦诚的一个人,不惜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把自己剖开了也得给他看看她自以为他会厌恶的卑劣。 “如果我不允许呢?”孔长青其实还想问些什么,但也只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那我就背着你偷情。”她伏在他耳边轻轻地笑,让他觉得很痒,却又并不想躲。 听起来倒不像是假话,毕竟刚刚就能够知道,她确实是个喜欢实话实说的人。 “不要让我知道,”孔长青喑哑的声音陷入濒临崩溃的凌乱,伸手握住她的手裹住鼓胀的棒身,主动挺腰快速抽插,“雀歌,如果你有情人,不要让我知道。” “这算是什么要求?”她笑问。 “是请求,雀歌。”他闭上了眼。 如果说精神的愉悦能给人带来的是正向的反馈,肉体的满足则反而会使人进入莫名的忧郁之中,陷入一片云的空白。 “你知道吗,你在流泪。” 她垂首将嘴唇贴在他闭合的眼睛,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屈尊亲吻她虔诚的信徒。 眼泪的味道咸湿还发着苦,她的声音开始模糊起来,可他依旧听清了那句话,像是惊讶,又似嘲讽,她说—— “长青,你竟然也会哭。” 敲门声响起,沉睡的人睁开了眼睛。 很过分的梦,孔长青想。 即使是在我的梦里,你也仍然占据上风。 《小姐》骗局 木雀歌的房间门大开着,正蹲在地上拆着好几样包裹,都是今天下午才签收的,地址很是跳跃。 南北半球,东西半球都均有涉及,真就是就来自世界各地的礼物。 每样包裹中都携带有一封信,想也不用想是谁写来的,但木雀歌看也没有看一眼,直接放到一旁去了。 被别人太过了解喜好也会变得很麻烦,木雀歌忍不住咬了咬牙,觉得实在太可恶。 魏恒已经在女主人的房门口站了有一小会儿,然而对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于是他只好敲门引起她的注意:“夫人,打扰了。” 木雀歌木梯台阶跳下的动作被这一声吓得踉跄几步,下意识表现出的神情异常丰富,震惊和排斥居多。 毕竟她如今算是这里的主人之一,而魏叔作为管家理应是要称呼她为“夫人”的,就像在蓝家她会被称“小小姐”,在网络上被粉丝称为“麻雀太太”,都是社会身份一种代称。 “嗯,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木雀歌这才想起来询问魏叔来找她的用意。 魏叔妥善地回答:“是这样的,晚餐时间已经快到了,我来询问您和先生的意见。” 木雀歌闻言皱了皱脸,感觉“等会儿吃什么”这个问题从学生时代就开始困扰她,在蓝家有梅玲枝全权掌控她一点儿不用担心,没想到现在又卷土重来了。 “我都可以的,按他说的来吧。”万能模板公式派上用场。 她的确是没有什么特别爱吃和极其无法接受的食物,只要是入嘴感觉后还行的都能吃得很好。 “好的,晚餐做好的时候会通知您。”魏恒得到回复之后又交代一句就离开了。 看来只有他来安排了,魏恒在去往厨房的时候想,毕竟他在两位主人那里得到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回应。 魏叔走后,木雀歌来到阳台,撩起后颈微微汗湿的长发散热,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孔长青,以及目前他们之间奇怪的关系。 距离蓝戈和江成逃婚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期间木雀歌不知道被询问了多少次人到底在哪里此类的问题,于是半主动半被迫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画自己的漫画。 怎么说呢,算是因祸得福吧,绘画效率竟然出奇的高,提前完结了正在连载的第三部漫画,感觉跟辟谷修炼一样,因为高强度的创作画技也提升了不少。 其实直到今天她才刑满释放,因为要和孔长青去民政局领结婚证。 但好在目前并没有收到要举办婚礼的通知,不然她真的会让那两位在逃人员把她也一起带走。 有时候她会想,别人不清楚江成的身份也就罢了,难道蓝长修还会不知道吗,明明人是他自己花钱雇佣来的,现在拐走了他的女儿纠缠她做什么。 在木雀歌来到蓝家的第二年,江成开始以贴身保镖的身份待在蓝戈身边,因为那年蓝戈差点被狂热追求者伤害。 木雀歌来到蓝家的第三年,蓝戈告诉她对江成的冷漠很感兴趣。 木雀歌来到蓝家的第四年,蓝戈在某天告诉她已经把江成拿下了。 What can I say? 木雀歌那个时候除了刮目相看就是震惊唏嘘,前者是对蓝戈超高的执行能力,后者是对江成心甘情愿的折服,毕竟那位看起来冷酷得像是杀过一百个人。 好歹她还喊他一声哥呢。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被他们两个卖了还帮着数钱。 木雀歌还记得昨年冬天的新年期间,莱京难得下了一场大雪,她和姐姐在雪地里闹了一场,被梅姨发现之后蓝戈就抛弃她和江成到花房去了。 木雀歌独自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然后挑了处厚实的雪地直接张开双手倒了下去。 那时候的天空是白蒙蒙的,偶尔有几朵仙气飘飘的云路过,她张开双手放松地躺着,眯起眼睛冲着上方轻轻呵气,制造出的云形状散漫,和她一样完全没有可塑性。 脑袋里天马行空,想着想着就闭上了眼睛。 “躺在这里,不冷吗?” 微扬的尾调是问句无疑,却又含着低低笑意,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是明知故问的玩笑,无伤大雅但实在动听。 木雀歌当然不可能真的傻到要在雪地里睡觉,睁开眼睛,就见他那种贵气与风度,斯文与体面简直比太阳还要耀眼。 他的声音很适合去念一些诗歌,最好是爱而不得的类型,木雀歌想。 她没有去牵孔长青递来的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后拍拍身上的雪,期间觉得自己的想法多多少少有些恶毒,为什么人家就一定要和悲剧适配。 转念又觉得这种破坏欲和嫉妒心再正常不过,毕竟反差要比平铺直叙来得更刺激。 比如上位者的眼泪,强者的破碎,多情者的矜持,圣洁者的淫荡,人类的爽点从几千年前大概就已经定型。 “你是从爸爸那边出来的吗?”木雀歌朝着孔长青来时的方向看了看如此猜测,又问,“那你是来找姐姐?” 见孔长青点了点头,她清了清喉咙,已经能够很熟练地张口乱说:“她去花房了,应该是知道你要来,特意去摘一些花吧。” 所以你千万不能去花房找她哦,毕竟她是为你准备惊喜,拆穿可就没有意思了,你懂吧? 连哄带骗,半真半假,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木雀歌对此已经炉火纯青信手拈来。 孔长青面容平和神色安然,看起来已经相信了她的说辞。 但众所周知谎言一旦开始就需要无数个谎去填满,而木雀歌并不知道那两位要在花房里呆多久,于是只能将他甩给能应付的人。 “你可以先去找梅姨,她见到你会很高兴,”她礼貌性地笑笑,瞧不出破绽,“姐姐等会儿也会去找她的。” 说完木雀歌就打算自己走了,原本想再堆个雪人但手实在冷就作罢,准备回房间用投影仪看电影。 她在前几天终于拿到了《小姐》的资源,准备在大屏幕重温,这么想着,脚也就迈出去了。 梅玲枝所在的独栋别墅作为蓝家的主厅距离木雀歌的房间有好一段距离,于是他们没有同路的说法。 “蓝鸢小姐。”这时有声音叫住了她,而这里再没有其他的人。 在她不得已再次回头的时候,孔长青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可连雪色都沦为衬托他的背景,那种安定感莫名让人很想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 他抱歉地冲木雀歌笑笑,请求她带他去找梅玲枝:“可以吗?” 木雀歌站在原地看着他:“先生,您其实可以随机找一位家里的佣人带路。” 她对于孔长青一直是能避免称呼就尽量避免,毕竟在知晓蓝戈和江成的情况下她觉得无论叫他什么都会觉得很怪异。 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男人啊,木雀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在心里评价,虽说她站在是蓝戈那一边的,但也并不妨碍她对孔长青产生同情。 孔长青闻言偏头来看她,只笑着说:“可现在这里的确只有你不是吗?” 好吧,木雀歌承认她也算蓝家的佣人,于是乖乖地将人带到梅玲枝的附近再离开。 如今再回过头来看, 木雀歌感觉自己就是那部名为《小姐》电影中的假伯爵,自认为在参与一场高级骗局,实际上是彻头彻尾都在被玩弄的那位油腻男配角。 棕熊等待蓝玫瑰(1) 木雀歌在摸上一朵红玫瑰的时候,接起了电话。 “下午好,今天过得怎么样?” “我刚刚吃了饭,现在正在消食散步。” 这几天她只是偶尔能接到孔长青打来的电话,都是问她吃没吃饭今天过得怎么样之类的问题,此刻也是同样。 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总是显出一种淡淡的疲惫,但仍然带有笑意,好像与她聊些无聊的话题是件很放松开心的事情一样。 木雀歌猜测那件事带来的问题至今没有完全解决,而他仍旧在处理,但她自认为与她无关所以从不多问也不多管。 自从上次发情期那件事过去后,孔长青重回了不管是对谁都温和的绅士态度,木雀歌不动声色地松一口气,毕竟她实在不太会应付那样的场面。 因为漫画提前完结,除了下个月还会有两场线下的签售会,木雀歌拥有了相当长的一段休息时间。 为了让自己尽可能地活得更加健康长寿,木雀歌最近都保持早睡早起的作息,还会在庭院里逛上几圈,有时候甚至会出门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富人区走一走。 她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长时间待在室内坐在电脑前画画,她的眼睛到盆骨之间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颈肩和手腕以及腰部成为最大受害者。 “吃的什么?”电话那头的人问。 “土豆牛腩意面。”木雀歌回答。 视线里有位小女孩抱着毛绒小熊的金发女孩站在门口看着她,在对视的那瞬间女孩转头跑进了房子里。 听筒依旧传来他的声音:“听魏叔说你最近颈肩很不舒服,所以大概八点左右会有理疗师来家里。” “送给我?” 这句话在没有场景搭建的情况下显得很是奇怪,孔长青下意识地反问:“怎么了吗?” 木雀歌伸手接过从栅栏缝隙中递出来的玫瑰,女孩手里那只毛绒玩具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剪刀。 她就是拿着这把剪刀剪下了四枝红玫瑰,然后递给站在栅栏外的木雀歌。女孩的个子矮小,所以她高高地举起手,稚嫩的小脸上很是认真。 玻璃一样透亮的眼睛中闪耀着纯粹的绿色,仿佛是春天居住在其中。 “谢谢,”木雀歌蹲下身隔着栅栏对女孩道谢,“你叫什么名字?” 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伸出了四根手指。 木雀歌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但见女孩不说话,眼神又落在了她手里的剪刀上,轻声劝说:“剪刀很危险,快拿回家吧。” 于是女孩又跑回了家,蓬松的金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飘舞,像是精灵翅膀扇动,进门之前她又转头回看了木雀歌一眼,确认她还在原地。 “你是遇见了一个小女孩吗,金发碧眼?”孔长青在根据寥寥几句对话猜测刚刚在和木雀歌对话的人。 木雀歌看着手里红艳的鲜亮玫瑰,对孔长青的话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你散步应该不会离家太远,那一带只有那一个孩子长期待在家里。”孔长青的声音顿了顿,“因为她不会说话,还是一位Omega,父母担心在学校会受到伤害。” “学习教育都是请老师上门授课的。”他补充道。 “你这么了解附近的人吗?”木雀歌说话的时候抬头,面前那栋房子二楼有位妇人打开了窗子。 “抱歉,可能有些冒昧,但能请您到家中来喝杯茶吗?”女人无奈地看了看挤到窗边探出头来的孩子,解释道,“这孩子很喜欢您。” “买房之后的确是需要拜访了解一下周边邻居,”耳旁孔长青的声音听起来太温柔,“我当时看见那孩子就想,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玩得开心,雀歌。” 电话被主动挂断了,这通电话时常很短,木雀歌没能从孔长青那里得到的答案,但她在看见女孩怀里抱着的东西之后就明白了。 那是一本童话书,名字叫《棕熊等待蓝玫瑰》——是木雀歌画的。 || “埃黧,现在已经很晚了,姐姐也要回家了。” 齐笙看着抱着木雀歌脖子不愿意撒手的孩子,不知道是今天第多少次叹气,可看见埃黧泪眼汪汪的眼睛又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 其实木雀歌能明显感受到怀里的孩子已经昏昏欲睡了,时不时趴在她的肩头,然后又倔强地把脑袋抬起来证明自己还可以保持清醒。 天哪,这也太可爱了。 “没关系,再呆一会儿吧。”木雀歌向齐笙示意孩子快要睡着了,不久后大概就能够将人交给她。 齐笙笑着做出一个抱歉的表情,轻声说:“那就麻烦你把她抱回房间去吧。” 之后齐笙来到侧厅,看见要找的人正站在玻璃水箱旁看其中的游鱼。 “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齐笙不住地对孔长青地道歉,但其实能看出她还是高兴的。 毕竟那个一直待在家里的孩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活泼过了,作为母亲,这份欣喜是人之常情。 孔长青笑笑,完全没有在意自己在侧厅独自呆了一个小时:“没关系,她们能玩得开心是好事。” 因为埃黧还很小,分化成omega的时间并不长,对于Alpha的信息素很敏感,一下子就闻出来木雀歌身上残留的浅淡信息素是孔长青的,于是对他很是排斥,连出现在眼前都不允许。 这个原因还是齐笙告诉木雀歌的,因为她作为Beta对此很是不解,在听完原因后笑得停不下来,于是埃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后来也跟她笑。 毕竟木雀歌觉得人都是视觉动物,小孩子也不例外,孔长青那种公认的好看应该很受欢迎才是,没想到会这样。 只要回想起那两个女孩挨得紧紧地坐在地毯上,一起用蜡笔画画或者读书做手工,齐笙就不由自主地露出温柔的神色来。 “雀歌是个很好的孩子,”齐笙注意着楼梯口的动静,终究还是对他开口,“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显然齐笙也是对于那件事有所耳闻,毕竟都属于同一个圈子的人,事情又闹得这样大。 但她认识孔长青并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他的为人还是有所了解,虽然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真心希望这两个人都能够好好的。 “我也是这样希望的。” 孔长青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木雀歌,她的手里抱着一个小棕熊玩偶,小熊怀里抱着一枝蓝色玫瑰。 他握紧了手里那几支红玫瑰花,花枝上的尖刺已经被剔除了,被一根鲜黄色的发带捆绑在一起。 木雀歌和齐笙在门口拥抱然后分开:“阿笙姐,那我们就先走了。” “路上小心,之后常来玩儿。”齐笙又多走了几步路将他们送到庭院之外,看着他们,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蔷薇花覆盖的转角。 棕熊等待蓝玫瑰(2) 齐笙所在的别墅和他们一起要回到的地方并不远,以散步的速度回去也只要大约十分钟。 从埃黧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木雀歌看了一眼时间,早已经错过了孔长青说的理疗师到达家里的时间。 不过即使身体没有得到放松,她的心理是真的接受了一场爱与童真的治愈。 双手怀抱着那只柔软的小熊,又用手指去拨弄它怀里的蓝玫瑰花瓣,这是埃黧送给她的礼物。 夏季的黑夜总是降临得更晚一些,可现在的时间路灯也早已经亮起了,默默守候着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影子变长,影子又变短,木雀歌的脚步同心情一样雀跃。 孔长青在她从矮小路沿跳下的时候虚扶了一把,自上而下投落的光影笼罩着他们,那是一种格外温柔的注视。 他瞧见她微微发汗的鼻尖,亮晶晶的,旁侧生有一颗褐色的小痣,然后她看过来,眼睛里是整片的宇宙,明亮得让人不敢长久地直视。 “孔长青,你知道吗,埃黧在纸上写她很喜欢我的那本书。” 木雀歌抿了抿唇想要压抑自己内心的欣喜,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和身边的人分享,她现在像是充满氢气的气球,就差一点就要飞起来离开地面了。 她实在是太高兴,所以就算身边的人是孔长青也想要和他说话。 “那本书叫《棕熊等待蓝玫瑰》,”她举起手里的小熊,“你看,这就是那只小熊。” 然后她又指了指小熊怀里的那朵用毛线勾勒的蓝玫瑰:“这是那朵蓝玫瑰。” “嗯,我看见了。”孔长青看着她,浓墨沉深的瞳孔让那双眼睛显得过分深邃,顶光从高挺的鼻梁洒下,内陷的眼褶弧度一览无余,他神态认真,所以显得分外深情。 木雀歌有些难以招架那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重量,于是头像小麦成熟时沉甸甸地下坠,摆弄怀中小熊的耳朵。 “那是一个关于棕熊和蓝玫瑰的童话故事,当时发表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看,评论区说喜欢的那些人也都是成年人。”她说道。 “因为大家多多少少都是经历过生活磨难的人,所以能够很轻易地看出我想要表达的主题——人可以没有梦想,可以迷茫,可以不合群,可以有缺陷,可以做看起来很傻的事——” “哪怕是在冬天不选择冬眠,也要等待一枝蓝玫瑰盛开,即使大家都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自然生长出来的蓝玫瑰,而且是在最冷的季节。” 木雀歌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孔长青的眼睛,面色动容:“但埃黧也看懂了我画的故事。” 她几乎是要落泪:“我当时看着她把蓝玫瑰画在棕熊的心脏里。” “蓝玫瑰到底存不存在不重要,最后到底会不会盛开都不重要,因为只要棕熊心里有蓝玫瑰就好了。” 这种感觉似乎是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总觉得太过贫瘠。木雀歌只是觉得属于她的那朵蓝玫瑰在埃黧那张纯白的纸张上盛开了。 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木雀歌是在孔长青的手指触碰在她的脸上替她揩去那些水珠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开始感到不自在,偏头想要躲。 “所以我说,你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孔长青缓缓地弯下身,最后到达能够和她平视的高度,仔细替她揩去了眼角残余的泪渍。 木雀歌的眨眨眼,长而卷翘的睫毛湿漉漉的黏在一起,显出一种涉世未深的单纯。 精神的交流总会伴随着心扉的坦诚,而坦诚就意味着卸下防备。 气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然发生了变化,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几乎可以从对方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孔长青的指腹缓慢轻柔地摩挲着面前女孩的颌侧,感受着年轻皮肤的软而韧的触感,前不久做的那个荒谬的梦又悄然浮现在心口。 可眼前的人是如此真实,真实到她升高发烫的体温能变成一股热流,从指尖流进他的身体,抚慰那些不堪的躁动。 有人把情人之间的对视形容为是人类不带欲望的精神接吻,可此刻彼此交缠的视线却像是磁的引力,正负极无法控制地被彼此吸引着靠近。 片刻的停顿斟酌后,孔长青侧头试探着向前。 木雀歌感受到面前男人不断靠近的过程中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将她包裹,属于成年Alpha男人的气息即使克制着也难免显得具有侵略性。 于是她垂下眼,抱紧了怀里的那只柔软的熊往后退了半步。 孔长青感受到自己的袖口被轻轻地拉扯,无声笑了笑,于是那个吻便落在了她的眉间。 || “你真的会做饭吗?” 木雀歌跟着孔长青走进厨房的时候还是很怀疑,但见对方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也只好抄着手倚在门框“袖手旁观”了。 烧水,洗菜,调味,每一步都有条不紊,看来确实所言非虚。 男人穿着最常见的白衬衣黑西裤,袖口卷到手肘,表面斯文,遮掩之下的小臂肌肉也相当具有美感,肉身之上毫无规律游走的蓝青色血管顶起皮肤,透露着相当隐晦的色感。 许是时间有点久了,额前原本定型的发丝随着低头的动作垂落几缕,打破了白日里那种过于正经到严肃的感觉,加之处在如此具有生活气息的地方……很有一种岁月静好的人夫感。 好美的人体,好绝的场景,好秒的设定,木雀歌已经在脑内描绘出了好多画面,很想让眼前的人在这里摆出各种姿势给她拍成千上百张素材。 孔长青自然不会知道木雀歌在想什么,但能感受到她的目光无比灼热,心口一跳但面色不改,将火关了把面盛到碗里,笑着招呼人过去端。 意料之外的味道,木雀歌嚼着面,看了对面一眼。 孔长青正在整理放下的袖口,感受到她的视线,便问到:“怎么了,不合口味吗?” 木雀歌摇摇头,也没说什么,继续低下头认真吃面了。 其实说不上是很惊艳的味道,她来蓝家这么多年,家里的厨师都是年薪百万的高级特聘,每道菜都能拿着摄像机对准放在美食节目的特写镜头。 她现在吃得这碗面不过是用很平常的做法煮出来的很平常的一碗面,可正因为这种普通,让她想起了妈妈和奶奶。 她其实本来不怎么饿,在听到孔长青说家里的那位厨师家里亲人身体出了状况,魏叔亲自开车把人送去医院了之后,更没有想要添麻烦的想法了。 可孔长青问她想不想吃面的时候,怀着一种说不出的微妙心情,木雀歌还是点了点头。 魏叔是在木雀歌差不多要把面吃完的时候回来的,他的确是个分外称职的管家,一个下午的时间已经有了预备厨师的名单,准备交给家里的主人挑选。 回到家里便看见餐厅那边的灯亮着,魏叔走过去瞧了眼,发现是那对刚结婚不久的夫妇整坐在一起,虽然两个人没有说话,但能看出来气氛还是相当和谐的。 比最开始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他站在门廊下看了一会儿,心里感到欣慰的同时也知趣地离开,给两人继续创造独处的空间。 —— 魏叔:“少爷已经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痴情前夫弟 木雀歌在第二天上午接受了全身理疗,因为太舒服中途睡过去了,最后是被热醒的,因为当时背部正在进行热敷和灯烤。 最后在浴室洗净身上的精油出来的时候,木雀歌只觉得身体是被拆下来修好然后再重新组装起来的,前所未有的轻松。 下午也没事做,她又到齐笙家里去玩儿,但不巧的是当时埃黧正在上课,于是就和齐笙聊天。 和齐笙这样知性的女性相处感觉就像是被当做女儿一样,很是受关照。 她们聊了彼此的工作和爱人,木雀歌了解到齐笙是一名作家,出版过几本散文和一本诗歌,就算长期待在家里照顾陪伴埃黧也能够很好的工作。 她的爱人名为陈明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CEO,平时会很忙碌,但无论多忙都会尽力留出时间和回家吃晚饭,还会空出星期六一整天的时间陪伴她和女儿。 让木雀歌很不好意思的是齐笙说那本《棕熊等待蓝玫瑰》就是陈明生送给埃黧的四岁生日礼物。 齐笙笑着还转告了陈明生错过与她见面的遗憾,还说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关系,就算赖着脸也要托孔长青让她以作者的身份给埃黧写一封信呢。 他们还有一位第二性别为Beta的儿子,目前正在德国做交换生,十分热爱旅行,时不时就会发回来一些他在外拍下的照片。 木雀歌也谈到自己也有一位现在正在德国读博的朋友,在齐笙暧昧的眼神拷问中摸摸鼻尖坦白是前男友。 “他叫陈明君,是做科研的,蓝玫瑰的灵感还是他带给我的,”木雀歌回忆起来也很是感慨,“当时他在参与三得利公司的一个花卉基因实验,想利用基因工程技术重新排列玫瑰花瓣色素的遗传蓝图,培养出真正的蓝玫瑰。” “但最后好像培养出来的蓝玫瑰更像是薰衣草或淡紫色,而不是真正的蓝色。” 就是在与陈明君和平分手的那天,他送了她那样一束蓝玫瑰,是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 后来木雀歌很好奇地去查了查,那种蓝玫瑰单枝价格高达三十五美元,而陈明君送了她四十枝,按照一比七的汇率折合下来那一束花价格上万。 蓝玫瑰的花期并不长,后来她将它们部分处理成了干花保存下来。 说到这里,聊天被一阵舒缓的音乐声打断了,是齐笙的手机有电话打进来,她随手按下了接听。 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妈妈!我好想你!”。 “其翔,其实——”齐笙将镜头一转将木雀歌也容纳进镜头,十分无奈地笑了,“妈妈身边还有其他人呢。” 她介绍道:“这是雀歌,妈妈新交的朋友。” “你好。”木雀歌通过屏幕见到了一张无比阳光开朗的俊脸,那种澎湃的激情简直能够将她这种常年呆在阴凉地的人晒伤。 “我的天,妈你怎么不提醒我!”那边顿时鬼哭狼嚎起来,“我的形象——” “我去一趟洗手间。”木雀歌忍俊不禁,主动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两位叙旧,其实倒不如说她是在逃避,因为实在应付不来这样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我亲爱的妈妈,你也知道我马上就要回国了吧,你要我怎么面对那位美丽的姐姐?” 好在陈其翔天生不是一位会感到自我尴尬的人物,很快就调整过来,还一把捞过了身边企图逃跑的朋友介绍给齐笙。 “妈,这就是那位皇帝陛下,我的室友,厨艺超棒,要不是他我在这里根本活不下去!”大洋彼岸的陈其翔继续独自开朗,“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他要来家里住一段时间来着?” “可惨了,这人回家就会被催婚,我实在不忍心呐。” 被他搂住脖子的人实在受不了,将人掀开后自己主动问好:“阿姨好,我叫陈明君,不久后可能会来打扰您一段时间。” “嗯?”齐笙听见这个刚刚才出现过不久的名字,愣了愣,随即笑眯起了眼睛,“我就说其翔怎么总说身边有一位皇帝陛下,原来是叫明君啊。” 齐笙看见那张清秀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提起陈其翔他脸上也尽是苦笑,想着这位的性格应该和刚刚逃走那位性格很是相像,和陈其翔这种自来熟的人相处真是为有够难他了。 不过她还是露出真挚的笑容,欢迎对方来家中做客:“我已经提前把房间收拾好了,你来安心住下就是。” “谢谢您,那么我就把手机还给Fly了。” “好呢。” 陈其翔的英文名叫Fly,和中文名最后一个字同义,都是飞翔的意思。但据他自己所说这名字还有第二个精妙的含义,毕竟“Fly”和“福来”的发音相似。 “哎呦,我这高大可靠的模样就这样崩塌了吗?”挂断电话后,陈其翔郁闷地把自己前额上柔软的金色刘海往上抓,又用手机屏幕的反光照照自己的脸,最后感叹道。 “不过没关系,幸好我还剩下这张帅气的脸。” 身边的人不知怎么陷入了一种沉默,虽然陈其翔一直觉得陈明君这个人安静得过分,天生适合做科研的好料子。 他们行走在近海的街道,地面停留了众多海鸥和飞鸟,随着他们地靠近不断振翅而飞,在蔚蓝的空中盘旋。 陈其翔在和陈明君相处过程中早已经学会自说自话:“话说刚刚我妈妈说的那个人名字有些耳熟啊,雀歌——” “在哪里见过呢……”他皱着眉陷入思维风暴,“雀歌雀歌——雀鸟唱歌——birds sing——” “你闭嘴吧,小心天上掉下来的冰淇淋落在你嘴里。”陈明君终于有了反应,看了一眼身边仍旧吵闹的陈其翔,僵硬地试图结束这个话题。 “啊!Birsy!”陈其翔恍然大悟,拍了拍陈明君的肩膀,“你经常在推上看的那个漫画家的名字不就叫Birsy嘛!”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天才:“而且她的头像也是一只麻雀在枝头唱歌!” 陈其翔对着陈明君做出名侦探柯南里经典的动作,大喊——“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我的皇帝陛下,我就说你怎么对周围女生的各种示好毫不动摇,原来心里一直装着你的纯元皇后啊。” “看不出来啊,你还是这么个痴情人物,我还以为你是不能动凡心的唐僧呢。” “哎——” 不知怎么,刚刚还在滔滔不绝的人愣在原地,因为他竟然看见陈明君已经拔腿往前跑了起来,以一种前所未见的速度。 陈其翔像是看见树枝被飞抛出去的金毛,睁大的眼睛亮得惊人,他大笑起来,随后也跑起来去追赶前面的人去了。 更多的海鸥被惊扰后纷纷离开了地面,把空间还给了在夕阳下肆意奔跑的人类。 就让让他们吧,毕竟,人类可不会飞啊。 —— 没劲啊,没劲啊(点烟) 我明明是来搞黄色的(四十五度抬头望天) 单膝跪地 “枝头”吸引凤凰飞 疯批长发男美人 走在前面领路的陈曼芳在和护工交谈,木雀歌和孔长青并肩,落后她一段距离远远跟着。 于是孔长青这才找到机会瞧了瞧身边人的神色,“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 木雀歌闻言也转眼撇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 “以前这种时候……”他看着她仰头欲言但又止住的怅然,他再次牵住了她的手,一如同进院前那样。 “快了,见完奶奶就可以走了,”他向她道歉,“辛苦了。” “哪能啊孔先生,我看你那边的那群豺狼也不好对付。” 她用疲惫的语气故作轻松地调侃没有做出实质性的回应,是他迫使她参与这出无聊戏场的,却还是她在帮他承担解压。 孔长青说不明白是他握住了她,还是她把他牵住了。 “老太太,您看,这是谁来了。”陈曼芳弯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老人的衣着。 其实今天原是老太太的生日,没有大办宴席,只是一些族内的人来聚一聚。如果连自己祖母的生日都需要打电话来告知参加,可见之前的事情把这些人的关系搞得有多僵。 并且这里很明显少了一位重要角色,不过大家都十分默契地选择了忽视。 “奶奶,祝您生日快乐,礼物我交给王叔叔了,您之后再慢慢拆开看。” 如同刚刚,孔长青先和轮椅上的老太太问好,然后是木雀歌。老太太身体还算健朗,但人老了难免多病,不便太多人打扰,都是在内院里静养。 又和木雀歌想象中刻薄严厉出口便知晓厉害的老太太不同,面前的这位头发花白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面容和蔼慈祥,长着天然一双笑眼,其中的光亮映人。整个人精气神很好,看着比实际的年龄要年轻很多,应该是被照顾得很称心。 木雀歌就站在原地看着她同她对视,一时间没有动作。孔长青看见她怔愣出神的状态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刚要想要抬手揽住她的腰身提醒的时候,听见对方喊了声—— “奶奶?” 声音很轻,很低。轻到稍远的距离便无法听清,低到那叫人觉得是一句梦语。 “好孩子,到奶奶这里来。”她朝她伸出双手。 孔长青看着木雀歌有些失魂地蹲在老太太身边,不久前凛冽如冰的气势此刻都化成了水,任凭老太太摸摸她的脸,捏捏她的耳朵,碰碰她的发簪。 “您喜欢这个发簪的话我再做一支送您,”木雀歌语气带着懊恼的歉意,“我不知道今天是您的生日,长青也不提醒我。” 在听到她用嗔怪的语气抱怨“长青”的时候孔长青本人愣了愣,喉咙感到些微的痒偏头轻咳了一声,调整好状态之后抬眼便迎上了老太太身边站着的陈曼芳颇有深意的视线。 他只是礼貌地点头回应。木雀歌还在和老太太旁若无人的聊着,双方都笑得开怀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种状况在孔长青的设想之外,但绝无半点坏处。至少对于木雀歌来说。 随后回到宴会的陈曼芳继续招呼着众人吃喝玩乐。哪里的酒水不够,谁的礼服被红酒弄脏了,谁的孩子有些发烧需要房间休息都是应付妥帖处理得当,俨然是这场宴会的中心轴。 临走前孔长青又和几位人士攀谈起来,木雀歌没兴趣听,得到洗手间的方位后同几位好好先生点点头示意随即离开了宴会中心。 她专门选了条人少清净的廊道,但害怕走失也并没有走太远,但还没安静一会儿就又被人找到了。 而且这人看起来就是个不太聪明的。 “喂,就是你啊,那个原本在乡下长大后来被接回蓝家的私生女。”男人膨胀的发量染着艳丽的红色,整套红色的西装,环状的耳钉唇钉,脖间似乎还有纹身,说话动作都透露着一股痞子气。 能入眼全凭一张脸硬扛。 得不到回应的男人不耐烦地再次出声:“啧,怎么不说话啊,哑巴吗?” “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吗?”木雀歌默默地看着他,终于说出了最真实的想法。 “哈?什么?”似乎觉得自己遭受了挑衅,说话间男人逼近了几步,“懂什么,这叫做潮流懂不懂?!” “……” “啧,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可怜虫。”红发男人撇了撇嘴,用眼神把人上下打量个不停,“长青哥到底看上你什么了,图你胸很小,腰粗腿短没烦恼?” “对啊,我是我娘生的,”木雀歌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回看着红毛怪,“不像你好不容易从你爹肛门里爬出来以至于出生嘴里就带着排泄物的味道。” “你——” “查利,就叫你不要去招惹嫂嫂了。” 在红毛怪还没来得及恼羞成怒的时候又一道格外抓耳的声音闯入,木雀歌闭了闭眼,怀疑自己是不是馊掉了才会有这么多苍蝇围着她飞。 显然刚才是在偷听墙角的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他往后背拉着手,缓缓踱步来到木雀歌面前弯腰与她平视:“嫂嫂,哥哥正在找你哦,我带你过去吧?” 近在咫尺的男人长了张只需一眼便惊艳众生的脸,面部线条阴柔,细长的眼笑起来似挂着钩,有一股难言的魅意。如月光倾泻而下的银白色长发垂落到腰间,穿着欧式的白色灯笼袖衬衫,领口很低,漏出一片皎洁的春光。 腰间有一截黑色的束腰勾勒出不可置信的纤细弧度,白色西裤包裹下的双腿修长,还踩着双红底的黑色皮鞋。 木雀歌盯着近在咫尺盛满浓烈笑意的灰蓝色瞳孔,从中看见了两个自己。 “好,走吧。” 她装作没看见红毛怪因为男人一个眼神而愤愤不敢上前的动作,跟着他离开了那小片无光的阴影。 || 木雀歌感到窒息的同时被眩晕感袭击,此刻她被抵在墙上,一只苍白骨细的手用小块手巾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黑暗中那银白色的头发似乎散发着细弱的亮光,若残病的月色,几缕几缕地与她散乱的黑发缠绕,如同颜色对比鲜明的蛇在彼此缠绕。 “嫂嫂,你还好吗?” 声音以粘黏着湿冷的温度游走进木雀歌的耳朵,令她不适地偏头想要躲避,换来更大力度的窒息。 “咳咳...哈..哈.....” 被松开后的木雀歌抵靠在对方的胸口急促地喘息,药物的作用让她如遇到盐的薄雪软化,摇晃间站不住地要往下坠。 身前的男人右手环住了她的腰借力让她不至于狼狈升级躺倒在地,左手还在轻拍她曲起的背为她顺气。 还没等终于缓过气的木雀歌开口说一个字,紧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感觉自己蓦地腾空,眨眼后背又感受到床被独特的柔软与弹力。 身体不受控地颠了颠,木雀歌已经完全脱力平摊在床上,只能看着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床尾,对着她笑的同时伸出舌尖掠过上唇,她好像幻视那是美杜莎头顶的蛇在吐艳红的蛇信。 是我太惯着你了 瞿影单膝跪上了床,带动木雀歌腿侧一方微微凹陷,不久就如一片云雾覆盖天际,自上而下笼住了她。 他的发丝有些垂落在她的脸上,触感激起细碎的痒。那双灰蓝的眼里笑意仍旧藏有滚烫的笑意,他急促的呼吸暴露了此刻心跳的频率,冷白的脸晕染开不正常的红。 “嫂嫂,你觉得我和哥哥谁漂亮些?” 他抓起她的一只手覆上自己的侧脸,随后不怎么耐心地等待身下的人回答。 说来奇怪,她看他的眼神里没有他所熟悉的情绪。 憎恶啊,痴迷啊,欲望啊,崇拜啊,那些令他厌恶又不可自拔的东西。 “你们不是一个风格,不好评价。”木雀歌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快要睡着了。 他只能再靠近些,用额头抵住她的,继续质问,嘴角的笑有些神经质:“嫂嫂,你为什么要和孔长青结婚,他哪里好了?” 听到这里,木雀歌稍微精神了些,她皱眉睁开即将闭合的眼:“……你不知道吗,我们是联姻……我姐姐跑了我来顶包……” “你是,孔长青的弟弟?” “嗯呢,我妈妈情人上位,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姐姐,我和你一样呢,都是不该出生的孩子,”瞿影低低地笑,“不过你和我好不一样。” “连现在这种情况都一点不害怕。” 那双已经起雾的眼至今是静静的,他感受到她主动伸手抚摸他的侧脸,力度微弱到他可能会误以为那是只一阵风。 木雀歌说了什么,瞿影没有听清,等听清后却比没有听清更迷惑,连面具笑容都僵硬住了,下意识地问:“什么?” 她说的是——“你像我的一个孩子。” “我画的一部漫画里的角色,”木雀歌难受地仰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归西了,说一句话都要缓好久才能继续开口,“是个反派呢,最后死了。” “为什么?”瞿影的声音像个孩子一样很疑惑。 “因为他嫉妒,他觉得妈妈更爱哥哥,而那明明是他的妈妈,就想要把哥哥的一切都抢过来,”木雀歌颇为疲倦地笑看对方,但语调仍是不疾不徐,“玩具,食物,权力——甚至是爱人。” “为什么不能爱他,给他一个好的结局?”瞿影不再笑了,而是双手捏住了她的肩胛,发狠的力气叫木雀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她似在喃喃自语:“就像我不知道命运会不会给我一个好的结局。” 话落,木雀歌沉沉睡去,看起来没有一点防备。 几声不可置信的轻笑后,漆黑的房间里归于了彻底的寂静。 || 孔长青把门推开的时候身后的人也想跟着进来,他抬起食指竖放在唇前,用口型对他们说“她睡着了”,随后把门关上,杜绝了房内的情景向外传播的可能。 随手摁亮房间里的灯,同不远处盘腿坐于沙发上正在看电影投影的人对视。 电影的亮光暗淡,声音也被调低,木雀歌蜷缩在纯白的棉被中仍旧沉沉地睡着。 “瞿影,你这次做得过分了。”孔长青提步走到床边,俯身用手摸了摸木雀歌的额头,她的面容详静,看起来并无不适。 睡着后毫无防备的她是那样无害柔弱,似乎谁都可以趁此刻轻易至她于死地。 “怎么这样说呢,哥,”瞿影用遥控把电影暂停,他看向孔长青,语气无辜,“她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管了,我还帮嫂嫂卸了妆。” 可表情语言却是截然相反的恶劣。 孔长青来到瞿影的面前,后者依旧以坐着的姿态仰望他,从高差上就处于气场的绝对弱势,却不见丝毫的惶恐神情,反而兴致盎然。 房间里有丝丝缕缕的玫瑰香气倾溢开来,在昏暗的房间里缥缈如纱雾,雀跃地将正在对峙的两个人轻轻笼罩,上下不定地沉浮。 然而下一秒瞿影的面色突然痛苦地扭曲起来,他的双手抓着孔长青的衣袖挣扎,Alpha绝对的力量就是如此,他可以轻易用一只手掐住他的脖颈,而后者无论如何挣扎都难逃死亡的恐惧。 “是我太惯着你了。”孔长青见手下的人面色因缺氧而泛起青色,终于是松开了手。 在对方又挑起笑想要说话的时候他二话不说抓住瞿影的头顶就往地上摁,随后自己也蹲下身去,语气同面色一样深沉:“我让着你,但不是真的什么都是你的,瞿影。” 瞿影被撞得眼睛直往上翻,意识模糊的生死攸关时刻他意识到孔长青这次似乎真的对他起了杀心,身体往往比神经更先一步做出求生反应,Omega的信息素瞬间在密闭的空间中炸开,要引诱着把Alpha溺死在这馥郁的血红花海之中。 本能在不断向着Alpha求饶讨好,可本人却依旧在挑衅作死。 “哈……”瞿影的脸因动作而变形,额头嘴角都有了血色说话也含糊不清,然而仍是眼珠上抬盯着孔长青笑着反问,“那木雀歌呢?” “木雀歌不也是你抢来的吗?” “这就用不着你来干涉了。”孔长青直起身重新回到床边,俯身将仍旧在熟睡的人从床单中剥出来抱进臂弯当中,这时响起敲门声,紧接着是陈曼芳的声音。 “长青,雀歌现在怎么样?” 孔长青在离开这个房间之前,听见身后瞿影对着咯咯呵呵地笑,嗓音淬了毒一样湿冷:“长青哥,你和你爸,和瞿家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即使你如今能够根据自己的意志把姓氏更改成另一个字,但身上流淌的血液,将你从小塑造培养成如今的你的—— 依旧是瞿家。 你永远无法否认,也无法摆脱。 立在门口的陈曼芳自然也是听到了这句话,孔长青看见她为自己侧身让路并且歉意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几分山雨欲来的预兆。 倒是难得一见她真正动怒的时候。 “以前的事情我大可以既往不咎,妈妈,”孔长青也难得真心地对着她露出笑容,怀里的人可能因为姿势不适动了动身体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口,他拍了拍她的后背安哄,随后提步与陈曼芳擦肩而过。 只留下一句,“但我和他都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了。” 没走出几步,他就听见身后咬牙切齿的声音之后,传来手掌与脸肉快速碰撞的狠厉响声。 “贱人,给我滚回你的房间!” 那个向来隐忍端庄的女人终于是掀开羊皮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即使面前那个是拥有她血缘的真正羊羔。 而孔长青脚步没有片刻停顿,他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用下巴轻蹭她的额头,近乎享受地感受自己的腺体因为Omega信息素而发热肿胀的痛觉。 他想,这怎么算不上是一次因祸得福呢,雀歌? 扇香香的巴掌 p or1 8.c o m 木雀歌今夜难得梦到了老屋,那上了年纪的泥砖灰瓦的屋子依旧静静地伫立在矮缓的山丘之下,它静默而温和地注视着她,一如见证她摇摇晃晃地学习走路到倔强地忍着眼泪独自背起行李远行离家。 几声兴奋的犬吠,木雀歌看见大黄在院子里冲她拼命地摇尾巴,它是和木雀歌在同一天降临到这座老屋的,却在她十岁那年永远闭上了眼。 “大黄,不要舔我了,好痒。”木雀歌几乎是被大黄扑倒在地,无奈又狼狈地迎接狗狗的热情。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大黄的舌头舔在皮肤上触感是如此的真实,湿湿黏黏的热度滚烫,像是真的要被它吃掉了一样。 紧接着她无端坠入一片海洋当中,她并不会游泳,恐惧中手忙脚乱地扑腾却越陷越深,海水漫过她的口鼻,最后淹没她的头顶,肺里的氧气被无限挤压,她感觉自己心跳快得像是要爆炸—— 猛地睁开眼,可那种胸口发紧的窒息感却并没有好转,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却一股力量带着仰头,舌尖被咬住,还没来记得及感受那刺痛就又被强劲的力度在口腔里搅得天翻地覆。 此刻终于续接上了睡着前的记忆,屋内昏暗,她理所当然地把身上的人认成了瞿影,毕竟那是她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 “真是疯了……瞿影,你放开我!” 终于是有了大口呼吸的自由,木雀歌睡在枕头上喘气,在对方又要压下来的时候她支起身体,抬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然后就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刚刚她明明想抓住瞿影的头发质问他到底在做什么,手从坚韧的发根向后拉扯,不过多久却兀地摸空失重。 短发? 惯性使然她向前倒下去,跪坐在这堵肉身筑起的墙壁面前,一时间有些茫然。 她对瞿影的最深的印象就是那头如光似月的白金色长发,以及蓝灰的瞳孔俯视人的时候总是含着笑意,有种神祇的恩慈。 没来得及思考更多,在漆黑到近乎鬼魅的空间里木雀歌听到两声低笑,裹挟着浓重的喘息,滚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头顶,那种危险感让她幻视自己正坐在一头饥饿到流涎的巨兽面前,而它大张着嘴。 但木雀歌还是凭借着感觉试探性地出声:“孔长青?” 除了沉重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回应。 木雀歌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环境,面前的人外形轮廓显然就是孔长青,但他的头偏向一侧,头发也被她抓得很乱。 “孔长青?”木雀歌跪立起来,伸手想要去捧住面前的人的下颔迫使对方转过头来,看不见他的表情总没由来得有些紧张。 可手指在刚碰到他的时候便被猛地捉住了手腕,被压倒的同时双手被举过头顶,手腕被交叉迭摁在一起。 “孔长……嗯……”看更多好书就到:rou go u3. c om 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完整说出口唇全部被咬住,舌头像是有力的肉刃撬开她的牙齿,长驱直入后从舌根狠重地往上舔过舌尖,激起的怪异感犹如电流在脑海中炸开,木雀歌的小腿忍不住曲起,在被单上留下凌乱的痕迹。 一只大手握住她的腰侧,户口卡在内凹的腰线处,四指撩开睡衣在敏感的后腰处摩挲,另一头仍然在激烈的接吻,直摸得身下的人抖个不停。 孔长青稍微退开给木雀歌喘气的空隙,他汗湿的额头抵着她的,垂眼看着对方失焦的眼神,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片刻后再次低头,伸出舌尖从她颈侧的一小块皮肤往上舔舐到唇角,来不及被吞咽的涎水都从这里流向更隐秘的腹地。 木雀歌已经从刚刚被吻到大脑缺氧的境况里稍微缓过劲来,不过呼吸还是有点困难,声音也发软:“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她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声音同自己说过话,他更愿意将其理解成一种撒娇,孔长青的脊背都被骂得有些发麻,闷住笑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去。 那里弥散着一种女性身上特有的气息,是木屑那样干燥且边缘打着卷的香气,此刻因为升高的体温微微发汗,连带着香味也变得潮湿起来。 简直能勾起人进食的欲望。 孔长青用舌尖抵住靠近唇角处的尖牙,针刺的痛感提醒着他作为Alpha嗫咬腺体释放信息素标记伴侣的本能。 可他的妻子是一位Beta,既没有腺体,也无法被标记,更没有办法释放信息素来安慰她濒临崩溃的丈夫。 她无法嗅闻到空气中浓郁到已经可以化作实质的信息素,像是把各种蕨类植物攥在手心揉捏,浓绿色的血液从手指的缝隙中流溢,看起来仿佛某种轻而易举能置人于死地的毒。 那些浓烈到可怕的香气像欲望一样凝结成蛇形的雾,固执地将此刻仍旧在吹眉瞪眼的女孩缠裹在中央,吐出的蛇信嘶嘶作响。 这是一场注定有始无终的求欢。 孔长青的背肌因为忍耐而尽数绷紧,左边挨了巴掌的半边脸传来的痛感火辣,可感受巴掌落下到的那一刻首先升起的不是怒气,而是在想幸好这一巴掌不是落在瞿影脸上的。 这样暧昧不清的亲密接触如果再施舍给瞿影,那他之后可就真的别想过什么好日子了。 可能是因为“巴掌”这个关键动作,孔长青莫名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个时候他和蓝戈的信息素匹配度测试刚刚下来,两家人因为他们高契合度的二欢欣,近来也就时常走得更近了些。 蓝戈邀请他去一家高规格的清吧,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为恰巧当时的酒吧驻场歌手是木雀歌。 坐在角落的卡座里,孔长青抬眼看坐在圆台之上聚光灯之下的木雀歌,唱的是他从未听过一首歌,嗓音和她表情一样是冷淡的喑哑,可歌词却是太过黏腻,由她唱出来太容易让人陷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般的爱情。 果不其然,刚下场没多久的女孩子就遭受到了骚扰,但木雀歌并不是任人欺负的性格,直接结结实实的给人来了一巴掌把人扇到靠墙,以为这样就能替自己出气。 她确实已经成年到可以独当一面,但又因为对人际交往不屑一顾而导致对真实的社会了解的太过片面,在看到男人对她那一巴掌发出几乎是舒适的喘息,下半身那坨东西还因此高高立起来简直气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生怕又给对方骂爽了。 最后孔长青不得不出场,将被气得发抖的女孩揽进自己的怀中。 而现在他捉住木雀歌想要挣脱开桎梏而不断踢在自己腹部的小腿,容易程度堪比捏住一只幼猫后颈,顺水推舟将细瘦的腿折起来往上推,一个很经典的性交动作。 孔长青如愿看到女孩子因为震惊和羞耻而湿红了的眼和脸。 他低头去看她,神色讳莫,汗水从赤裸的身躯滑落,凌乱的透明痕迹看起来无端有种玻璃碎裂的脆弱。 “是的,其实我就是这样的,”他跪在她身前,却仿佛跪在神像之下忏悔闭眼,“自私,贪婪,无耻,你所能想象到的所有卑劣在我身上找到。” 孔长青将脸递到她面前,平静地笑着疯言疯语:“生气了么,要不要再打一次?” “我全盘接受,直到你满意为止。” —— 雀歌唱的是 yoeandbemyflower,歌手是Blue.D 我敢说没人能在听完这首歌后不爱上这个女人。 _(:з」∠)_ 加油啊宝宝(H) 木雀歌愣怔地看着身上的孔长青,他全身的肌肉的崩得很紧,瞳孔失焦涣散,整个人处在失去理智的边缘。 他对她的一举一动相当敏感,但凡木雀歌有稍微有想要挣扎的举动,贴握住木雀歌大腿根部的手又会贴得更紧。 木雀歌被迫使着仰头,肩宽体阔的男人俯身用额头顶她的肩膀,膝盖进一步挤入双腿之间,像缠绕住猎物的蟒蛇,俯身与她贴得更加紧密。 她注视着天花板,感受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裸露的肌肤上,烫得她呼吸也跟着沉重起来,身体因为尖利犬齿试探产生的细微刺痛不受控制地轻微战栗。 孔长青太热了,连带着被他紧拥住的她温度也开始升腾,潮热的汗水从一个人身上滴流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到最后完全分不清彼此。 又来了,又是这种界限莫名消失的危机感,世界都在崩塌下坠的失控。 即使Beta无法嗅闻到信息素,但能对Alpha释放信息素时产生的威压有所感应,这是弱者对于环境天然性地适应性进化。 属于成年男性Alpha的气息如狂风汹涌地灌入木雀歌的体内,摧枯拉朽般令全身的骨骼都为之震颤,肉体也紧跟着融化发软,头脑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当吻落下的时候木雀歌并没有躲闪,或许该说她本来就无法避开。 张开便足以捂住她的全脸令其窒息的手掌强硬地扣住她的后脑,孔长青低头舔舐嗫咬她的嘴唇,一直在垂眼观察木雀歌的神态,好似在判断她是否是真的允许他真的为所欲为。 被信息素操控失去理智只能遵循本能发情交配的野兽,竟然也还能在欲海中挣扎出一丝的理智来观察猎物的意志。 就好像在说:“亲爱的,你愿意被我吃掉吗?” 心甘情愿的? 木雀歌在那样欲念沉重的视线当中被相当温吞地吃掉了,整个人在蛇的食道中蠕动着下滑直至粉身碎骨,酸化成令其饱腹的养分。 她闭了闭眼,觉得全身都长满了心脏,又或许是她如今被捧着住进了某个人的胸腔,鼓动的声音那样激烈,令她无法再装聋作哑。 四面八方都是他。 吻落在脆弱的颈侧,滚烫的唇沿着鼓动的脉搏,痒意渗透进皮肉之下,连带着骨头都在瘙痒。 木雀歌忍不住发出难耐的哼声,双手从孔长青的鬓角摸抓进后脑的头发,汗涔涔的,又湿又热。 她恍惚间听见一声叹笑,锁骨传来伴随着酥麻的痛,胸前也兀地一凉,随即有热的温度覆盖上来,是手掌的形状。 细腻的乳肉随着捏揉的动作在在指缝中漫溢,小巧如莓果的乳尖在他的手心如雀鸟的喙,因为被怜爱地抚弄而欲求不满地挺立起来,索求被喂养更多。 可实际上,它才是被吞吃的那个。 密集的快感从胸口蔓延开来,木雀歌的小腿曲起,在男人跪立的大腿侧蹭摩,绷紧的肌肉坚硬,块块肌理分明,她的脚趾踩上去如同真正的以卵击石。 浴巾毛绒的质感堆积在小腹,木雀歌这才意识到自己只裹着浴巾,身上的感觉也清爽,想必是洗过澡了。 “我什么时候洗的澡……你给我洗的?” 她虚眯起眼睛,发现身前的男人穿的是睡衣,单薄的丝绸质地像水一样附着在他的身上,什么都遮住了,什么也遮不住。 “是我,怎么?” 男人的嘴唇已经下到腹部,他的舌尖在肚脐的边缘打转,然后抬眼看着正自上而下审视着她的人,相当坦率地承认自己的罪行。 他扯了扯嘴角,重新低头,伸出舌尖重重地钻舔进指头大小的凹孔,有着一层薄薄脂肪的柔软腹部瞬间剧烈地收紧上挺,颤抖着将他脸嵌入其中。 孔长青左手托扶住木雀歌的腰身,整个人重新立起来,看着身下半遮半掩的赤裸躯体,觉得脑中都在嗡嗡作响。 他听见木雀歌的声音,声音隔着薄膜一样听不太真切,还没有他手心传来的战栗感真实。 “抑制剂?雀歌,在这里我可没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找来抑制剂,”他喘着气笑,另一只空闲的手摸向女孩腹部更隐秘的地带,一边还在贴心地解释,“毕竟这里是老宅。” “雀歌,这里可不是我的地盘。” 纤细的两条腿被打开,孔长青的手心覆上去,直接贴上未着寸缕的腿心,溽热的花心慷慨地向他吐出温热的露。 已经开始湿了,孔长青的脊背炸着麻了下,又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身下的阴茎硬挺得快要爆炸,但想要让Beta容纳下Alpha的阴茎实在是对彼此都是一种折磨。 可他却对这种折磨甘之如始。 孔长青再次俯下身体,左手顺着女孩的腹部一路向上走摸,摁在双乳中间的肋骨中央将人固定住,头却潜了入她两腿之间。 高挺的鼻尖比任何一个部位都先到达目的地,坚硬的质地直接戳在柔嫩的花心,被他摁住的躯体不出所料的弹起挣扎,上方传来木雀歌的声音,好像是在骂他,不过孔长青的注意力都被近在咫尺的潮湿的甜腥香味所吸引,呼吸变得更加粗重,喉咙发渴,生理性地产生吞咽的欲望。 头埋得更低了,舌从口腔中探出,从舌尖开始接触到濡湿的软肉,然后带动舌面,狠重的把阴蒂从下至上地舔过,随即收住牙齿将最柔软的珍珠含住,柔韧的舌在这个时候胜过任何武器,吸吮间裹挟着舔咬,女孩子挣扎得很剧烈,却被按住动弹不得,反倒夹紧了他的头促使其埋得更深。 不过几个来回,原本不断挣扎的人就猛地抱住他的手臂僵直住,几秒后然后脱力地往下坠。 “去死啊你……” 木雀歌从高潮中缓过来后第一句话还没骂完整,就如乌云般笼罩下来的人被吻住,唇舌交缠间有诡异的腥甜在口腔中随着唾液交换被品尝,意识到那是什么味道之后木雀歌从头到脚都热了几个度,愤恨地张嘴咬在孔长青的嘴唇。 上面正纠缠得难舍难分,木雀歌下半身却又再次感受到一样,条件反射地想要闭拢双腿却无济于事,窄劲的指骨先她一步挤入阴蒂下藏着柔软的穴口,她的身体比她更了解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作为保护正无比积极地收缩,轻轻一碰温热的水渍便源源不断地溢出。 孔长青侧躺着将人困在怀里,仍旧用左手锢住女孩的头近乎强硬地与她接吻,右手中指已经摸到泉眼的入口,无比顺畅地进入。 “呃嗯……”木雀歌向内蜷缩起身体,快感自下而上涨潮般漫延,她受不了地哼喘了声,小穴咬着手指不断收紧,脚尖难耐地在床单上不断蹭动。 孔长青终于是舍得放开她的唇舌,看着木雀歌潮红失神的脸,他觉得自己的下半身已经硬得胀痛,可还是忍住直接侵略性插进小穴的想法,难耐地将头埋入木雀歌的颈窝,沉重地去呼吸她的香气。 一根手指穴内抽插得相当顺利的时候,孔长青毫不犹豫地把食指也探了进去,骤然间窄挤的潮热空间受到的刺激更加强烈,两根手指并拢不断在穴内反复抽插,酥麻激烈的快感不断折磨着神经,好似把人硬生生夹在火上炙烤。 木雀歌不断推搡着孔长青的胸口,但除了一次又一次摸到充血后格外饱满紧弹的胸肌外她没有任何办法。 手指开始交叉着在体内搅动摩挲,越探越深,像是撬开了蚌壳后在腥软的肉里扣挖最珍贵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找到了身体内的珍珠,女孩在某个点剧烈地颤抖,张着唇迷蒙着眼将自己埋入男人的怀中,唇贴上他心脏之上的地方,不住地闷哼、流泪、喘息。 孔长青注视着他怀里年轻赤裸的属于女性的身体,晶亮的汗渍反着淡淡的光,全身都泛着粉红,像刚刚喝下药水从深海游到岸边变化成形的人鱼,还留有鱼鳞消退后单淡淡印记。 孔长青想,如果人鱼以这样脆弱的姿态主动靠近陆地,没有人能从她的手中存活。 他目光变得有些涣散,眼前阵阵地发白,焦躁地情绪影响了手中的动作,快速抽插时带出的水从大腿上往下流,将被单不断反复地浸湿。 木雀歌在猛烈地侵入中身体越绷越紧,身体内最敏感的软肉被刻意地顶住扣挖,终于,前浪推着后浪攀了顶,她攀附着身前的人,眼眶发红,爽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孔长青,你不行就别折磨我?” 木雀歌瘫软在孔长青怀里,她还处在高潮的余韵里,声音湿哒哒的,越说越有气无力,实在被折腾得有些厉害,已经被他用手和嘴送上高潮两次,整个人都疲倦得有些发昏。 “……不要说这种话,雀歌,”孔长青调整姿势正跪立在女孩身前,听到这话愣了片刻,哑然失笑,无奈地在将她拽向自己的腰腹时拍了拍她的屁股,“这里没有通感剂,不好好做前戏你会受伤。” “那是什么东西?”木雀歌疑惑地发问,她如今思维迟钝得厉害,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男人正在做的事情有什么危险。 “还记得我房间里床头柜里放着的东西么,第叁层放着那种针剂。”孔长青瞧着她的脸,浸着深沉欲望的眉眼向下压得厉害,但却仍旧从容,他轻声道,“淡淡的蓝,在玻璃管中摇晃的时候散发着幽冷的光,很漂亮是不是?” 他两双大手分别扣住她的大腿,抵着腿间高昂的肉棒向里探进,期间还在不断和她闲聊:“雀歌,它实在很像你……或者说你们Beta,看着就无情得很,之后……或许可以试试,那是能让你,也能因为信息素发疯的……” 最后几个字木雀歌没有听清,因为她反应过来孔长青说那些话这只是声东击西,在她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硕大的肉棒前端拓开瑟瑟发抖的花穴挤了进去,她几乎是立即说不出话来,向上挺起的腰肢脖颈弧度是如出一辙的绮丽,双手反抓着枕头双眼失去聚焦,嘴唇发着抖,就这样被突如起来的高潮弄得神志不清。 “雀歌,怎么办好,我才进去这么一点呢,你就高潮了。” 孔长青把手摊开在她的小腹上丈量,漂亮的指骨下压在湿润的软肉上,内凹下陷的弧度相当色情。 “而我可以进到这里——” 他的指尖在某个地方摁住,让虚无的恐惧突然有了具体的概念,木雀歌倒吸一口气,身体比大脑更显先做出反应,抬腿想要把人踢开,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刻力气大得惊人,倒是让她翻了个身。 然后就被发出低沉笑声的男人顺水推舟地掐住腰一提一推摆成了跪趴的姿势,孔长青再次打在她小巧圆润屁股上,觉得她实在是可爱。 他缓缓压下身体,肉棒在小穴里越陷越深,层层迭得的褶皱无比排斥异物的入侵,不断收缩绞紧,夹得他一路从尾椎爽到大脑神经,孔长青忍不住虚眯起眼睛,花费巨大的意志力去抵抗那股几乎让人射精的快感。 他带有侵略性地目光落在木雀歌的后颈上,想着刚刚和她谈论的“通感剂”。 那是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木雀歌眼睛流泪,嘴角流涎,小穴流水的催情剂。 那是他只需要散发信息素就能让她为此失去理智,哪怕是跪在他面前浪荡发情,摇尾乞怜只为了求他干她的东西。 就是这样恶心肮脏的东西,却是可以合法地在市场上流通的商品。 因为即使在婚姻当中,Beta对于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也太迟钝,太冷漠,太无情。 哪怕丈夫的信息素已经浓烈到能将人淹没,而置身于欲望中心的人依旧无动于衷,反而将其视为危险的信号,只想要挣脱逃离。 无可否认,生来是上等公民的Alpha和Omega,纯粹是下等欲望的奴隶。 “还有一半在外面呢。” 实在有些太紧了,孔长青不断喘着气,低笑间额角的青筋都因为忍耐而鼓起,他继续向前拓进。 张嘴间利齿在她无比脆弱的后颈摩挲,吐出的气息喑哑,“加油啊宝宝。” —— 做,剧烈地做!狠狠地做! 累麻了,有什么bug明天再修吧。 开学了,开学了,为什么我开学了 ???_???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H) 木雀歌的脸埋在枕头里,双手死死地抓着柔软的被单,生理性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溢出,从身后缓慢压上来的重量压得她动弹不得,与之同时进入她体内的还有那根硬得实在无法无视的肉棒。 怎么会有肉能拥有这样的硬度……又进来了好多,木雀歌喘了口气,整张背脊微微向上弓起,却又被一只宽大手掌摁了回去,她像一只失去被捞到案板上的鱼,以清晰地触觉感受着肉刃将她撑开,涌出来的却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果实被凿开后流出的酸胀汁水。 “嗯……全都吃下去了,好厉害,雀歌,”男人用欲壑难填的哑然声线念着她的名字,不知是因为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声,然后同女孩耳语,“相比起你在蓝家的被赋予的那个花名,雀鸟这种意象显然更适合你。” “站在枝头唱歌的雀鸟……只是念出来那种生动,自由和洒脱就能够在舌尖跳跃,和你实在是很像,是谁替你取的?” 沉闷湿热的呼吸打在耳后,木雀歌痒得仰头拉长脖颈,膝盖却软得不行直往下坠,被孔长青捞起来,左右手的四根指头在微微隆起的小腹摁出下陷的指印,虎口卡在她胯部的耻骨,拇指难耐的在她腰后摩挲。 像是某些鸟类用美丽的歌声求偶,孔长青也在交颈时同他的爱人喋喋不休,直到木雀歌实在受不了让他闭嘴,他才弯着眼睛暂停了不断倾诉的欲望,去舔舐嗫咬她早已萎缩无用腺体。如果要深究原因,是孔长青突然想起了一个梦,梦里的主角和此刻有些相似但又不尽相同。 在梦里木雀歌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以玩弄的姿态套弄轻扇他的阴茎,然后质问有没有爱人,有没有情人,甚至有没有劳什子白月光。 她还说了什么来着,孔长青在等待木雀歌适应习惯他在她的体内途中,一边享受着温热湿滑的穴壁若有若无将他咬紧,一边在脑中反刍那个荒诞的梦境。 啊……想起来了,她还问他,如果他没有情人的话,能否允许她去找一个情人。 光是想到她说出这句话的样子额角就不受控制地跳动,孔长青冷笑一声,便不再留情,张嘴狠狠咬在了女孩单薄脆弱的后颈,扣住她的下半身开始用力挺腰操弄起来。 木雀歌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随即那叫声开始在激烈的碰撞中逐渐变调,变成暧昧不清的呻吟,她只觉得在经历一场瓢泼的大雨,砸在身上的快感近乎暴力地在体内横冲直撞。 她的眼前模糊一片,满脸潮红,呼吸完全被打乱,每当龟头强势地挤进到体内最深处,顶到生殖腔紧涩的入口,全身都会痉挛似的颤抖,总有一种快要失禁的危机感。 “雀歌,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梦和现实其实是相反的?” 孔长青的声音也算不上平稳,深沉的眉眼向里压着,汗水顺着下颌线滚落,偶尔眯起来盯着身下的人,说不出来到底是快乐更多还痛苦更胜一筹。 他的动作强硬,激烈,木雀歌在顶撞间不断往下跌往前冲,不过多久又被人掐着腰拉回去,彼此的交合处湿黏,不断有水渍顺着滴落在床单上,不断散发着浓重的淫靡气息,情欲不只是在身体的交缠,彼此连呼吸的空气都留有对方的刻印。 “孔长青,轻点儿……”木雀歌的声音带了些恼怒,反手去推身后的人,“我说话你听不听得懂,呃嗯……” “怪谁呢,雀歌,你现在被按在撅着屁股被我操,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这样狼狈——你该怪谁呢,我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假性发情的缘故,没有抑制剂的镇定作用,那些所有原本安分地蛰伏在深处的阴暗无声地漫上来,人性中所有的恶都无法再隐藏,人因为失去理智而被迫坦荡。 “你太天真,总以善意的目光去解读他人的用意,被你救过一次的人却把你置于如今的境地,”孔长青近乎是咬牙切齿,“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选择站在瞿影的身前,连这次也跟着他走。” 因为那幅上好的皮囊,还是因为拯救他人于水火的欲望? 梦确实是相反的啊。 事到如今孔长青还会因为木雀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瞿影迷惑而怒不可遏,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聪明的女孩子会着了那样粗劣的道。 一个瞿影尚且如此,那么又来个赵影又该怎么办呢,钱影,孙影,李影…… 于是又因为她根本不存在的的情人虚空索敌,单单只是想象她表面与他虚与委蛇,背地里却朝着其他人伸出双手,嫉妒像蛇一样将他缠紧的喉咙。 他仰头为自己莫名的情绪自嘲叹气,可如果那一切真的会发生呢——情人是什么,丈夫或者妻子以外的第叁者,通常以偷情的形式在暗地里进行。 不顾法律制度和叁观道德,也要偷来的情分。 可不是还有句至理名言么,“不被爱的才是小叁”。 孔长青唇角的笑容相当僵硬,全身的肌肉都因此绷紧,在身下的女孩试图将他推开的时候俯身将那窒息的感觉加倍地返还给让他无端产生妄想的罪魁祸首。 木雀歌被有力的臂弯抱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翻了个面,然后又被肉棒满满当当地填满了。 即使眼前的一切都晃得厉害,她还是在虚化的视线中看清了孔长青的神情,凉薄的骨相充斥着欲色的薄红,明明坏事做尽,可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却瑟缩痛苦。 他竟以俯视的姿势,在仰望她。 在他从她体内退出的瞬间,木雀歌的身体突然共感心脏觉得很空虚,在下一秒阴茎和拥抱同时降临的那刻她抵达高潮,伸出双手将人反手拥住闭眼发出满足的喟叹。 木雀歌忍不住笑出声,欲望在身体里退潮,她神色艳恹,浑身湿漉散发着潮热的气息,美得几乎令人窒息。 “孔长青,你不觉得自从遇到我之后,你就变得不像你了吗?” 人人都觉得趴在她身上的是一只要将她吞吃入腹的老虎,可木雀歌却觉得她怀里的是一只体积过大的,湿淋淋的猫。 幽冷的蓝 高中时代的木雀歌将Alpha列为最讨厌的人群之首,有关于为何的原因她能一口气列出八百条,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是她的生父蓝长修。 在外拥有无数响彻莱京头衔的人,连冠以称谓的名字都是相当斯文儒雅的,令人遐想的空间太过充分,足以将其塑造成神话般的人物。 从见到蓝长修的第一眼起,典型的Alpha形象就在木雀歌的脑海中定型,17岁的少女站在自己的亲生父亲面前,对他的印象却用寥寥几个词语就能概括,大多数还是负面的。 高大俊美,自大强势,冷血无情,自私自利。 岁月并未从这个年近四十的男人身上夺去任何东西,反而为他增添了必须经由时间沉淀而成的气场与质地。 木雀歌觉得蓝长修就是一瓶贵到让人根本不敢去触碰的酒,只能封之高阁,仅仅是站在他面前,被柜中冷调的光触及到就令人瑟瑟发抖。 他在木雀歌面前时绝对的上位者,即使是站在抛弃妻女的道德低位,与将近成年的亲生女儿第一次见面却不被承认为父亲,蓝长修依旧从容,对于女儿的憎恶怒目可以说是无动于衷。 木雀歌至今仍旧记得蓝长修站在她的面前的心情,他对她来说实在太高了,即使心有不甘但她只能抬头去仰望他,相同的,如果蓝长修想要将她看进眼里,是需要额外低头的。 因为她根本无法出现他正常水平的视野范围内。 他垂眼打量她,目光犹如实质的刀,褐中透绿的瞳孔泛着冷冽的光,良久发出一声呵笑:“在你还是胚胎的时候,你母亲当时告诉我,她会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如今看来,她确实是对的,”蓝长修短暂地晃神片刻,随即当面对着木雀歌下了定论,“像你这样的蠢货确实不该出生,尤其还站在我的面前。” 然后他抬手看了看表,皱了下眉便提步与她擦肩而过,高高在上如从呼风唤雨的国王,被身后众多忠仆簇拥着离开了。 自从回到蓝家的那天起木雀歌就没见过他几次,大多数时候见面是需要他们作为家人共同出现在某个宴会之上,向外人宣告他们的关系,展示自己的地位,然后对着攀附过来的那些如见珍馐的恶狗挑挑拣拣,基于某种利益建立某种联系。 每当木雀歌和蓝长修,梅玲枝,蓝戈站在一起,四面八方涌来各种意义的视线像粘在身上蛛网,将她和他们捆绑在一起。 只能让人想起一个词——利益共同体。 但不幸中的万幸木雀歌同父异母的姐姐蓝戈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想法非常喜欢她,后来据蓝戈说本来你就是很好很值得喜欢的人啊,还因为她从大概是五岁的时候就很想拥有一个兄弟姐妹。 “因为我是个Omega,是没有资格继承家族企业的,于是家族里的其他人要求不断要求妈妈再生一个孩子,也就是再生一个Alpha。” 梅玲枝当时正在和所在高级律师事务所的同期同事竞争更高一级职位,处于关键时期,很明确地拒绝了再生育的要求,而作为另一位当事人的蓝长修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想法,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反对。 是五岁的小蓝戈在半夜做了噩梦之后很害怕就到楼上去找妈妈,站在门口的时候她就已经听见了房间内传来的争吵声,可还是犹豫着敲了门。 妈妈在听了小蓝戈的话后安慰她说等会儿就陪她一起睡,小蓝戈被妈妈抱在怀里感到很安心,但又听见爸爸表示并不赞同的声音。 “玲枝,问题还并没有解决,你最好不要选择逃避拖延,”从不远处传来的男声冷淡,“你知道的,那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然后小蓝戈被一只大手从妈妈怀里被扯了出来,爸爸蹲在她的面前,对她说她已经过了做噩梦需要找妈妈的年纪,有些问题需要她自己克服解决。 小蓝戈看着爸爸很无情的眼睛,感到很是胆怯,下意识要去拉住妈妈的手,却直接被爸爸拎着关到了门外去。 “蓝长修,你有本事就不要用信息素,孩子还在门外,你这样压制我算什么?” “玲枝,这是我生来便具有的权力,也是你生来就该懂得的道理。” 小小的蓝戈抱着爸爸在前不久当做生日礼物送她的草莓兔子站在门外,茫然无措地听着房间里爸爸妈妈在平静的争吵,然后说话声渐渐消失,她隐隐约约听见妈妈似痛非痛的哭声。 五岁的女孩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什么坏事,不然爸爸妈妈为什么会这样呢。 然后作为Omega的她感受到了从内门泄出的信息素,花香味的是妈妈的,另外一种只是稍微接触到便让她喘不过气冷到发抖的信息素,属于Alpha,是没有任何特殊气味的冰。 蓝戈在之后的第二年有了一个小弟弟,早产的病婴甚至没有活到抓周的年纪就夭折在襁褓中,那个时候的蓝戈在妈妈的病床边听着家里的其他大人怪罪妈妈不知道到底在抑郁什么,而她抓住妈妈瘦骨嶙峋的手,哭着想她那些人怎么能坏成那样,明明她好久都没看见妈妈笑过了。 后来蓝戈再也有没过弟弟或者妹妹,她就在那个家里作为唯一的孩子长大,作为Omega长大,直到木雀歌以相当轰动的姿态闯入她的世界。 在那个敏感时期身为蓝家“公主”的蓝戈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监视之下,于是只能无比好奇又担忧远远地观察了好久。 木雀歌像是被困在笼中又拼命想要逃出去的雀鸟,轻盈的翅膀扇起一阵又一阵飓风,叫到嗓音嘶哑疯到羽翼尽失,她不仅把自己折腾的遍体鳞伤,笼外看戏的人也不断用锋利的尖器刺向她,毫无自保能力的她最终只能伤痕累累地蜷缩在笼中。 那段时间有很多人当着蓝戈的面以嘲讽的语气笑说那个女孩不愧是劣质Beta生下来的私生子,丝毫上不得台面,完全就是只没被驯服的疯兽。 可就是在别人眼中廉价无能甚至是有些疯癫的女孩子,却在蓝戈被某些Alpha以“追求”的名义骚扰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站在她的面前,单薄纤细的背脊挺得笔直,将她与危险隔开。 叫她想起某个时期的妈妈,以及整只手小到只能抓住她一根手指的婴孩。 于是蓝戈终于忍不住打开那所牢笼,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住降落在她手心的雀鸟,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飞吧,飞吧,飞吧,旷野才是你的家。 “蓝戈,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从梦中哭着醒来的蓝戈被身旁的爱人拥入怀轻声安哄着,而她却摇摇头,说不出来一句话。 离开莱京辗转逃亡世界各地这几十天里,多少个日夜的提心吊胆,身心都疲倦到某种极限,可每当江城握住她的手蓝戈都觉得有与世界为敌的力量。 可这个操蛋的世界里不仅仅有她与之为敌的人,还有她爱着的以及爱着她的人。 她捂着脸哽咽:“江城,我想回家,我好想啾啾和妈妈。” 都说爱是常觉亏欠,那么我的小蓝雀鸟,如今你是否还愿意飞向我的身旁。 喂狗吃的同情心(大改) 高中时代的木雀歌将Alpha列为最讨厌的人群之首,有关于为何的原因她能一口气列出八百条,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是她的生父蓝长修。 在外拥有无数响彻莱京的头衔的人,连冠以称谓的名字都是相当斯文儒雅的,令人遐想的空间太过充足,足以将其塑造成神话般的人物。 从见到蓝长修的第一眼起,典型的Alpha形象就在木雀歌的脑海中定型,17岁的少女站在自己的亲生父亲面前,对他的印象却用寥寥几个词语就能概括,大多数还是负面的。 高大俊美,自大强势,冷血无情,自私自利。 岁月并未从这个年近四十的男人身上夺去任何东西,反而为他增添了必须经由时间沉淀而成的气场与质地。 木雀歌觉得蓝长修就是一瓶贵到让人根本不敢去触碰的酒,只能封之高阁,仅仅是站在他面前,被柜中冷调的光触及到就令人瑟瑟发抖。 他在木雀歌面前时绝对的上位者,即使是站在抛弃妻女的道德低位,与将近成年的亲生女儿第一次见面却不被承认为父亲,蓝长修依旧从容,对于女儿的憎恶怒目可以说是无动于衷。 木雀歌至今仍旧记得蓝长修站在她的面前的心情,他对她来说实在太高了,即使心有不甘但她只能抬头去仰望他,相同的,如果蓝长修想要将她看进眼里,是需要额外低头的。 因为她根本无法出现他正常水平的视野范围内。 他垂眼打量她,目光犹如实质的刀,褐中透绿的瞳孔泛着冷冽的光,良久发出一声呵笑:“在你还是胚胎的时候,你母亲当时告诉我,她会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如今看来,她确实是对的,”蓝长修短暂地晃神片刻,随即当面对着木雀歌下了定论,“像你这样的蠢货确实不该出生,尤其还站在我的面前。” 然后他抬手看了看表,皱了下眉便提步与她擦肩而过,高高在上如从呼风唤雨的国王,被身后众多忠仆簇拥着离开了。 自从回到蓝家的那天起木雀歌就没见过他几次,大多数时候见面是需要他们作为家人共同出现在某个宴会之上,向外人宣告他们的关系,展示自己的地位,然后对着攀附过来的那些如见珍馐的恶狗挑挑拣拣,基于某种利益建立某种联系。 每当木雀歌和蓝长修,梅玲枝,蓝戈站在一起,四面八方涌来各种意义的视线像粘在身上蛛网,将她和他们捆绑在一起。 只能让人想起一个词——利益共同体。 但不幸中的万幸木雀歌同父异母的姐姐蓝戈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想法非常喜欢她,后来蓝戈告诉她:你就是很好很值得喜欢的人啊。 在木雀歌眼里,从青春时期就将她捧在手心里的蓝戈也是她在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值得她去喜欢甚至是无条件爱的人。 对于孔长青,最开始木雀歌一直抱以敌视的态度,从蓝戈被迫和他以婚姻条件捆绑开始,在她心里孔长青的地位与蓝长修持平。 但随着之后在经历过帮着蓝戈与江城这对“奸夫淫妇”掩盖犯罪过程中,身为从犯的木雀歌不可避免的在与孔长青的相处中敌意渐消减,随即涌现出同情甚至是诡异的怜爱之情—— 但那些建立在罪恶感之上的情感如同空中楼阁,与对蓝戈的相比起来简直比泡沫更脆弱。 太像了,无论木雀歌从什么视角去看,高不可攀的身世,金字塔顶端的Alpha性别,完美无暇的假面人设,身着华服在舞台中央被人仰望,谈笑间推杯换盏,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搅动莱京的风云。 他们是世界的中心。 可被高高捧起的人此刻却跪在她的面前,高傲的头颅深深地低埋在她的腿间,印象中向来一丝不苟地头发贴黏在她大腿皮肤散发着潮湿的冷意,用来决定生死的唇舌如今却为了讨好她而殷勤,代表着正确航向的视线只是用来确认她是否快乐到战栗—— 浴室内湿热的水汽氤氲着暧昧的香气,木雀歌在无限接近于极乐天堂的过程中听见花洒打在地面的声音,像是一场降临在特定范围内的暴雨。 “雀歌,你知道吗,你在流泪。” 孔长青探出舌尖沿着透明的痕迹,一路从木雀歌的脖颈处舔舐到女孩微微发热的眼皮,明明发情期的热度已经差不多褪去,可那股已经从体内冒出来恶劣依旧在蠢蠢欲动。 木雀歌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骂这人怎么舔了下面又来舔上面,身上水分同体温一起蒸发,她打了个冷战,随即有力的臂膀将坐在洗手台上的人抱起,以圈抱的姿势共同坐在放满热水的浴缸里。 他们进入了,于是水就那样溢出来,如同身体里某些装不下的情绪。 木雀歌觉得很累,四肢百骸浸泡在热水里,舒畅得令人昏昏欲睡,她放松地靠在背后坚实的胸膛之上,视线落在他随意搭在浴缸边缘的左手上。 漂亮到令人心猿意马的无名指上,有圈淡淡的戒印,而在她手上相同的位置并看不见这样的痕迹。 那枚制作工艺相当精美的蓝玻陨石戒指戴在她手上没有超过十二个小时,就被扔近暗无天日的首饰盒底端蒙尘。 就在战场转移到浴室之前,木雀歌瘫在床上休息,她说自己的大腿有点疼好像是哪里破皮了,之前就觉得身体被孔长青手上的戒指膈得很不舒服,问他可不可以摘掉,但因为发情的Alpha疯得不行她说什么都答应只是没有任何实际行动。 在孔长青在灯下细致地检查她大腿根上的伤口时,木雀歌问他为什么要一直戴着戒指,难道不觉得很不方便吗。 “你是说哪方面不方便呢,雀歌?”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孔长青其实已经打算放过她,准备尽快洗漱完就一起休息,可在听了她那句提问之后,卡在大腿处的手收紧,床灯昏黄,打在男人刀削斧刻的脸上,认真的神色显得分外深情。 但搭配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原本正常的反问也透着浓浓的危险气息。 然后就被她就被抱进了浴室,在拷问中反复回答他提的那些问题。 “孔长青,你那东西能不能不要抵着我?”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声。 孔长青笑着吻在她的肩头,声音里透露着餍足的散漫,语气无辜:“这不是我能控制的,雀歌。” ……实在是累,对他那些恻隐之心就当是喂了狗,木雀歌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 从过去飞来的蝴蝶 第二天早上,在老宅的佣人多次敲响房门,询问的话从吃早点到早午饭再到用午膳,木雀歌终于在孔长青的折腾下起床洗漱了。 但她并不想出门,于是吃食被端到了房间里的木桌上,木雀歌嘴里慢悠悠咀嚼食物,视线却被旁边用作隔断的立柜上的某本书吸引了注意。 是简媜的散文集《陪我散步吧》,书面老旧,发着岁月的陈黄。 孔长青随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也落在那本书的封页之上,解释道:“那是我母亲以前的旧书。” 小心翼翼地翻开封面,空白的扉页上两行字字迹凌厉,似乎带着某种恨意,力度透过笔尖宣泄,穿透纸背。 [我们不要在这里,跟我回去十八岁。 躲到校园的杜鹃花丛下,不要被命运找到。] 木雀歌对这句话的印象很深,深到此刻想起来都觉得恍惚,她至今还记得在那次堪比电影情节般的偶遇,主角是他们。 那时候蓝戈和孔长青订婚已经很长一段时间,蓝戈已经摸索出了一套能够和江城独处的方式,拉着木雀歌以游玩的名义出走日本。 当时吃完晚饭吃了太多的蓝戈提出要出去散步消食,木雀歌在便签纸上随手将这句话摘抄下来塞进口袋里跟着他们就走。 没想到刚出来不久,竟然就在海岸边遇见了在这边刚完谈合作出来的孔长青。 单独走在前面的木雀歌率先在人群中发现了那抹相当熟悉的身影,随着那个人转过头看来的慢镜头,心中强烈的预感变成了现实,她停在原地,实在很难形容在来往无数的身影中与孔长青视线交汇的瞬间。 眼前的世界都虚化处理,只有望向她的他真实清晰到令人心惊。 肋骨化作槌,不受控制地敲在心脏这只发胀的鼓上,在身体内荡出回声。 《相逢在异国的夏日午后》——如果要将这个上演的场景命名,她一定毫不犹豫会选择以刚刚才放下的那本书命名。 浪漫到有些离奇。 完全不搭调的四个人一起走在那条能够欣赏日落美景的着名沿海马路上,不久后蓝戈就扔下木雀歌与孔长青,拉着江成拍照去了。 漫天都是橘红色的浓积云,简直像是喝了太多橘子汽水或者橙色酒精,浓郁到在它下方的人都被染上了相似的金。 “孔先生,您会游泳吗?”太过无聊,气氛安静得有些令人尴尬,木雀歌看着点缀在浮光跃金的海面里的人群主动挑起话题。 而孔长青侧头过来看她,摇摇头,很平静地回答道:“不会,我怕水。” “啊?” 木雀歌觉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可能有些大,不然孔长青不会挑着眉反问她他怕水这件事为什么会很令人吃惊。 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包裹着,木雀歌很实诚地点点头,还补充说了句:“毕竟我觉得您无所不能。” 来蓝家这么多年,她的场面话也说得相当漂亮,何况这句话也很难说没有是掺杂了个人观点。 毕竟至少孔长青表现出来的样子确实是如此。 手里冰冻过的玻璃汽水瓶表面液化出水,木雀歌伸手去兜里拿纸巾,带出了一张纸片飘落在地。 然后被孔长青弯腰捡起,小小的便签纸本就只是敷衍地对折过一次,被他捏在手里的时候已经展开,上面的内容一览无余。 木雀歌似乎看见孔长青的手顿了顿,英俊的眉眼向内促起的弧度明显,不过也相当短暂。 他并没有过多打量冒犯,而是垂眼重新便签仔细对折两次放回了木雀歌的口袋里。 再次沉默下来之后,是由孔长青再次将快要熄灭的话题重燃,开口说的话却无端让木雀歌心口一跳。 “我母亲自杀的方式,是跳海。” 穿着霁青色衬衫的男人身形欣长,远眺着海面的目光放得很远,木雀歌只能看见他清晰流畅的下颌,鼻梁如峰,她从他肃静的神色之下察觉到另外潜藏的隐晦。 但他讲述的口吻似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从那之后,我开始害怕接触到水。” 很难想象眼前美到令人无言的水面能残忍地夺去某个人的生命,话落时他们共同见证有人以不太标准的跳水姿势从桥上一跃而下,溅起水花的是与天空如出一辙的火红色。 可能是那天的落日实在太美,风也太过温柔,于是一时间没人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当金黄的光芒照耀在别人的身上,能让木雀歌联想到时光恬然岁月静好这类美好的词汇,撒在孔长青的身上时,木雀歌却觉得他被那光淋得很湿。 于是她移开视线,结果看见蓝戈和江成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遮掩躲起来接吻,她呼吸一窒,孔长青似乎有所感,顺着她的视线就要看过去…… “我的足球!”不远处有个小孩在尖叫。 孔长青的手在那一瞬间被拉住,不等他反应过来,木雀歌已经带着他在日落大道上狂奔起来,彼此的衣角都逆着风肆意地向后飞舞。 躲过无数的人群,穿过倒流的车影,跳下两格又两格的阶梯——用尽全力只为了去追寻一颗逃跑的球体。 不知道到底跑了有多久,那颗足球终于停了下来,于是他们也停了下来,木雀歌弯腰扶着膝盖大喘气,孔长青的呼吸也有些乱。 他们看着彼此,仍旧没有说话,却又都在笑。 都在吗,孔长青也意识到。是的,他也在笑。 之后也追着他们跑来小孩为表感谢请木雀歌和孔长青一人吃了一支雪糕,抱着足球和小伙伴们一起回家了。 “好像疯得有些厉害了。” 木雀歌后知后觉刚刚反应有些过激,后怕之余她却觉得开心其实更多,面上的笑容像刚刚才迎着落日盛开的车轮菊。 “并没有,我觉得偶尔这样不顾一切的奔跑,很快乐。”孔长青觉得雪糕太甜,尝过一口后就拿在手里,可因为高温雪糕又融化得太快,让他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将它解决。 那感觉,让他觉得像在吃天上随时要飘走的云。 “是吗。”木雀歌又咬下一口雪糕,对他的话若有所思。 “我曾经因为感冒想吃雪糕却不被允许而感到很生气,躲在树上整整一个下午,任凭爷爷奶奶怎么哄都不下来,最后终于还是吃到了心心念念的雪糕,即使最后感冒加重吃了很多的苦头,但还是为此沾沾自喜。” 木雀歌投篮似地站在离垃圾桶几步远的距离,想仅凭感觉就把手里的雪糕棍扔进垃圾桶里。 没想到一次成功,于是她再次笑着看向他。 “先生,你知道吗,即使再也回不去从前,现在的我也会永远存在于那个瞬间。人就是为了某个瞬间而活的,人是为了自己而活的。” “如果这样不顾一切的奔跑会让你感到快乐,那就这样不顾一切地跑下去吧。” 而当时的木雀歌并不知晓,自己那天因为掺杂着罪恶的随心而疯,是她放出的一只蝴蝶。 栖息在孔长青此刻凝望她的眼中。 嫂嫂,我能比哥哥做得更好 与木雀歌一起吃完早饭后,孔长青告诉木雀歌要去处理些事情。 “我会尽快回来的。” 他似乎想叫她不要太担心,而后者站在院中那棵繁茂高大的苍树下仰头看得入迷,并不分神给他,便笑笑独自安静离开了。 宅屋和人一样是有生命的,久不住人的房屋会失去人气而逐渐垮塌泯为废墟。 因瞿家所有庭院都专有人居住照顾,木雀歌听见有人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发现是一位大叔在修剪院里的花草。 木雀歌说:“我老家也有这么大的树,我爬到最顶上去过。” 大叔点头:“是嘛,厉害。” 站在地面的视角无法比拟高空所呈现的景色,木雀歌很能理解《怦然心动》中女主为何要保护那棵大树。 瞿影踏进院里时,便见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 木雀歌坐在离地面四五米的榕树枝干上,双手随意撑在两侧,风把她黑色长裙裙摆舔舐成波浪的形状,长发随风舞动,赤脚裸腿在空中来回晃荡,神色惬意而放松。 她好似游山玩水累了的便停栖在这棵树上的雀鸟,垂眼望过来的那刻,瞿影觉得灵魂和树叶一起沙沙作响。 “嫂嫂,你在做什么?”瞿影短暂地怔愣后笑起来,走到树下抬头问她。 木雀歌看见他脖子上缠有一圈一圈的白色绷带,穿着宽松的米色衬衣,整个人呈现出病态的瘦削。 她没有回答问题,反而问:“你来做什么?” 瞿影实话实说:“奶奶让我来带你去找她。” “怎么,又要搞我?”木雀歌笑肉不笑地同那双蓝宝石般绮丽脆弱的眼睛对视着。 “嫂嫂,你这样说我会伤心的。”而后者依旧是刀枪不入的笑者模样。 事实上木雀歌对于昨天的场景仍留有恐惧,她到现在还能隐隐感觉到自己面部被湿润的手巾死死捂住的窒息感,杀死她放过她不过是在他人的一念之间。 其实她是认识瞿影的,在失去意识之前那番话也的确是事实——她以瞿影为原型,创造了漫画里的某个反派角色,并且点染了诸多笔墨。 那个角色也是迄今最受读者欢迎的角色之一。 少女时期一个昏昏欲睡的下午,蓝戈趁着钢琴与芭蕾课程的间隙和她讨论理想型,木雀歌当时帮她在后背系上蝴蝶结,说她喜欢的角色有太多了,根本选不出来。 “哎呀,不是二次元里的啦,现实中的。”蓝戈佯装生气地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把系带再扯紧些。 “……现实中还能找到理想型?”木雀歌当时只能想到现实中会真实存在的一些元素,“白金色头发,灰蓝色眼睛?” 她甚至没有说狐尼克,因为现实中确实不存在那样完美的狐狸,只有迪士尼才有。 蓝戈将腿搭上扶手,一面绷紧脚背拉伸热身时候一面说:“你这么形容的话确实有一个,瞿家的,是个金发蓝眼的Omega,还是长发呢。” “啧,不过他给我的感觉不太好,有着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的美貌和外形,但总觉得不可能有那么简单。”蓝戈蹙着眉,“感觉是借刀杀人后笑着能完美抽身的那类。”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形容狠狠勾起了木雀歌的兴趣,所以她在蓝家做东的某次宴会上看见瞿影被人泼红酒欺负的时候将人救走了。 当时她是从天而降威风凛凛,直接上前牵住了看起来长发凌乱单薄无助的瞿影,仗着蓝鸢的身份狐假虎威地冷笑着放了几句狠话,之后潇洒带人离开。 但快步走在前面的她并没有看见,手中牵住的那只柔弱可欺的白色羔羊,究竟在以什么样的眼神凝视着她的背影。 这人就算是如此狼狈但依旧美丽,木雀歌在把新的白衬衫递给瞿影时在心底感叹,之后就看见他露出了蓝戈形容的那种神情。 眯眼笑起来的时候是十足的狐狸模样,与发色相近的睫毛像是某种雀鸟的羽翼,卷长得过分,灰蓝的眼睛就那样直直地盯着你,仿佛裹挟着能够无形中吞噬一切的海水。 不对劲。 木雀歌当时就觉得不太妙,她觉得自己落入了什么危险,具体是什么又说不清。 瞿影当着她的面,用两根手指一颗一颗挑开了身上那件因为打湿而黏腻在身体上隐约露出肌肤的半透明衬衫。 与此同时他在不断逼近向她逼近。 明明是位Omega,却像个顶级的捕食者游刃有余地与猎物周旋,不断缩进距离,最后轻轻松松一击致命。 “谢谢你救了我,小姐,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他说话无论是咬字还是尾音都暧昧,却仿佛从黑泥沼泽爬出来,透着森冷气。 让木雀歌想起最近看的那本悬疑漫画里不辨雌雄又过分美丽的主角,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致命吸引力,或许真的是鬼也说不定? 但木雀歌无法真正憎恨瞿影,一是因为他实在美丽,二是因为她的的确确如同一位母亲,对他倾注过诸多心血与感情,即使是以漫画的形式。 甚至觉得如果昨天瞿影直接把她杀了,对她来说是相当不错的死法,浪漫程度能赶上因捞水中月亮而亡。 漫画家笔下的反派角色死去之后知晓了操控自己命运生死的人,恨意突破了次元的壁垒——他来到现实世界杀死了她,就像她让他死去的那样。 又或许更多的可能是,他是她的另外一种可能。 豪门秘辛翻来覆去其实都大同小异。 瞿家到瞿赫声那代只出了这一位Alpha,理所当然被捧成了天之骄子。 他在某次参与西班牙的商务聚会时,对当时特邀担任翻译官的孔明雅一见钟情,到了适婚年龄的瞿赫声被安排联姻,他却表示自己非孔明雅不娶。 之后瞿家通过种种手段终究是让孔明雅答应了求婚,她被迫放弃了自己的外交官事业,在生下孔长青后始终郁郁寡欢,最终死于自杀。 之后在瞿赫声众多情人中,是陈曼芳带着性别为Omega的儿子瞿影嫁入了瞿家。 和大多数母凭子贵的情人不同,陈曼芳似乎并不太在意自己的亲生儿子,反而在孔长青身上倾注了她大多数的精力- 仿佛那位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够能遥望到显赫未来的Alpha,才是她的亲生孩子。 才是她陈曼芳该有的孩子。 木雀歌这边的故事是红玫瑰与白玫瑰的版本。 木兰与蓝长修没有跨过身份阶级的鸿沟差距,最后被迫分离,后者被安排与梅玲枝联姻,而那木雀歌那作为白月光的母亲死于难产。 在上高中之前木雀歌由乡下的爷爷奶奶带大,两位老人相继去世后被蓝长修带回了蓝家。 孔长青与瞿影,蓝戈与木雀歌,哥哥与弟弟,姐姐与妹妹,他们在极其相似境地下,却生长出完全不同关系。 不过今天瞿影倒是没有做出什么疯事,将木雀歌带到老太太的院门口就朝她挥挥手看着她进去了。 如果忽略他在路上拉着木雀歌的手抚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露出可怜的表情对她说真的很疼呢此类的话。 “可以随时来找我,”瞿影成功让自己的联系方式出现在了木雀歌联系人列表之中,想了想笑着又改口,“或者你可以随时让我来找你,嫂嫂。” 他将手机还给她,收手的时候小指从对方的手心擦着而过,留下缱绻的暗示。 “我能做得比哥哥更好,在任何方面。” 不是吧,还没把他做掉? 今天是关于木雀歌第二本漫画《安途生童话》的签售会,故事有关于现代的一位女孩在自杀后灵魂依旧在人间游荡,她在自己的墓碑前总看见那位拥有黑发绿眼的先生带着一捧白日菊来悼念她。 而那位先生无论是样貌还是名字,都和之前她在路边捡来的那只猫很相似。 故事从这里开始后采用倒叙,从一个雨天的夜晚,女孩再次抱起了路边那只猫开始。 “麻雀太太!我真的好喜欢你的画,特别特别治愈,特别特别好!” “谢谢你的喜欢,想要画个什么呢,安途还是安生?” “麻雀老师,我要追随你一辈子——” “好呀好呀,就算做鬼也不要放过我!” “太太最近有没有好好照顾身体?” “当然,我现在可是强得可怕!” 然而当听到在听到有人想要她画一朵蓝玫瑰时,木雀歌从桌案抬起头,面前金发碧眼男生的笑容耀眼,没等她抓住他带给她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已经看见了不远处齐笙和埃黧站在人偏少的角落冲她招手。 木雀歌看着面前与埃黧有六七分相像的阳光开朗大男孩,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什么时候回的国?” “刚回来不久,在知道大漫画家在这里开签售会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陈其翔在木雀歌在书的空白页画好一朵蓝玫瑰的时候连忙提醒,“这本是我的,你再写一句‘祝皇帝陛下万事顺遂’吧。” “皇帝陛下”这个称呼完全是陈其翔会想出来的称呼啊,木雀歌忍俊不禁,但手中动作却快而稳,在把两本书双手递回的时候她说等忙完这阵再好好认识一下。 这边木雀歌的工作紧张而忙碌,而就在她脚下深处的地下车库——孔长青与瞿影并排坐在汽车后座,两人之间隔着楚河汉界,气氛也相当剑拔弩张。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孔长青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着放置于瞿影翘起交迭的右腿上那本画风精美的画册,“如果不是我看到了你,你就打算直接这样进去?” “怎么,哥哥能来支持嫂嫂,我作为弟弟就不行吗?” 瞿影手肘抵在车门,单手撑着脑袋,眼睛像是困倦得厉害而半合着,长发似月光沿着颈肩流散开,说话声也分外散漫。 “动动脑子,瞿影。你是一名拥有高热度的公众人物,直接就这样出现在人流量庞大的会场会引发什么后果,你没想过吗?”孔长青的语气相当客观冷静,唯一那点儿透露出的担心大概也并不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瞿影并不为自己辩驳,只无关痛痒地反问:“您不也是一位知名人物?” “我的脸并不会长期高调地出现在各大娱乐版面博人眼球,除了我的合作方,不会有人只凭借单纯的喜爱和支持而时刻关注我的动向。” 孔长青拿起手边的花束,抬手抚摸其中姬金鱼草和飞燕草的花瓣,柔软中透着凉意的触感,总让他想起她。 “也就是说,我在这里,只是个普通人。” “是呀,”瞿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弯起眼看向转向身边难掩几分疲色的人, “你可是只用一句话就能把他人置于死地的——普通人。” 孔长青淡然开口:“如果你是想要找她帮你求情,之后你的通告会恢复正常的。” “怎么会,好不容易有了难得的假期,我谢谢你还来不及。” 瞿影将翘起的腿放下,食指指腹摩挲的画册封面上的砂砾质感,笑着回看孔长青,说话声突然柔和起来。 “有人告诉我,就算是来见我需要很长时间,可当亲眼看到我的那刻就连等待也变得幸福起来,” 感受到身边的人情绪的变化,瞿影嘴角的笑都显出几分真情实意来,“我也想要感受那份幸福呢,所以要让她亲自当面给我签名。” 气氛再一次沉默了下来,而他们彼此都认为双方并不是可以促膝长谈的对象,于是直接开始商讨解决方案。 “别惹是生非。”孔长青压着眉,扔下这句话便拿起手边的花下了车。 瞿影往头上扣了顶鸭舌帽,惹眼的长发覆盖在黑色外套之下,戴了墨镜和口罩,耳朵上带有通讯仪,身前挂有方牌,走在孔长青身边完美扮演着安保,一路上都没有引起什么主意。 但不知道到底看到了什么,瞿影和身旁的孔长青都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落在了距离木雀歌不远的角落里。 瞿影歪了歪头,在确认了那人身份之后,有些不可置信地笑出声:“不是吧哥,你在搞什么?” “你竟然还没把他做掉,”他歪头着看过去,语气轻蔑,“怎么,等着看他们旧情复燃会让你觉得刺激吗?” 孔长青也看见了蹲在齐笙和陈其翔身边,正在和埃黧进行手语交流的,陈明君。 光从外貌来看,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男生Beta只能算是白净清秀,简单的白T黑裤板鞋,有着独属于理工科学生那种单纯干净的,不善言辞的较真气质。 是木雀歌会喜欢的那种,和喜欢的女孩说话会脸红结巴的小男孩。 孔长青见到真人才觉得,他之前觉得他们会有百分之十的相似度都算高估。 “现在是法治社会,瞿影,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孔长青看了看手中的花束,依旧带着专属于上位者的那种处变不惊。 他倒是不知道陈明君和齐笙那家人有什么关系,但结合眼下与之前孔长青了解到的信息也大概能猜测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巧啊。孔长青无声笑了笑。 但不幸中的万幸是木雀歌最近都在忙着签售会的事务,目前似乎还没有机会和陈明君再次见面,毕竟他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端倪。 这算什么,乐极生悲吗,还是在让他重温如何亡羊补牢? 瞿影瞥了眼身边的人,抬手捏紧鼻尖口罩的缝隙,哼笑一声:“说得很好听呢,如果您能把信息素收一收,或许会显得您说的话更有可信度。” 说罢他抬手再次压低了帽檐,将脖间类似于工牌的证明翻了个面,压低音量道: “有些话不用我多说了吧?” “嗯。”孔长青再简短不过地回答。 难得他们也会有站在同阵线的一天。 挑染与蛇骨链 孔长青跟在木雀歌的身后进了房间,门锁相碰的瞬间发出某种隐秘的响声。 她今天穿的是吊带上衣,简单的白棕色假两件款式,下半身是低腰的牛仔裤,宽松随性的风格都很符合主人的性格。 捆绑头发的方式也有着专属于她的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在侧弯腰脱鞋的过程中,脊背有漂亮的椎骨线凸起,鸦羽般亮黑的发丝随着动作向右垂落,孔长青眨眼,看见有抹勾眼的蓝色在跳动。 他忍不住伸手捏住落在她肩头的那缕妖冶的蓝,用指尖轻轻捻揉摩挲。 “怎么了?” 感受到异样的木雀歌侧回头,身后男人低垂的优越眉眼有令人难以疲倦灰影,此刻又被顶光笼罩着,莫名显出一种神性。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目光落在禁闭的房门,问他:“你不需要单独开间房休息吗?” “不用,”孔长青看向她,笑了笑,“毕竟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雀歌。” “我连你什么时候染了头发都不知道。” 木雀歌已经赤脚踩上了酒店内的木质地板,孔长青不得已只好松开手,再轻轻向内蜷缩成虚握的拳,由衷地赞美这个挑染很适合她。 “好像确实蛮久没见了?” 木雀歌思索间不自觉也挑起那缕头发,“这还是在一个星期前染的。” “不过也很正常啊,毕竟你出差去了——话说你不是哪天给我发消息说要17号下午回来吗,今天怎么来签售会了?” 要不是当时粉丝告诉她,木雀歌根本就不知道当时他也有来。 “那个,麻雀太太,有个抱着花的帅哥一直在看你耶。” “嗯?” 木雀歌随着女孩提示的方向看过去,没想到竟然看见孔长青站在不远处,臂弯里睡着一束花形色彩搭配明亮的花束。 原本是极简严整的衬衫西裤商务穿搭,西服搭在手肘,袖口往上卷了几折,削减几分太过正式的约束感,长身鹤立于人群,透着几分遗世独立的寂谧。 “那先生无名指上还带着戒指呢,是已婚吧,大概是在等人,”女孩身后的朋友也加入了对话,突然低声惊呼起来,“哎!他看过来了!” 木雀歌闻言,与孔长青不加遮掩视线对上,只见一派柔软的欢喜漫来,将她整个人从眼睛开始浸润包裹在他温热的情绪中。 “抱歉,我来晚了雀歌,”孔长青走到木雀歌桌前,将手中花束递过去后俯身亲吻她的侧脸,一个稍显亲昵又不会显得过分腻人的动作,然后轻声道,“祝签售会圆满结束,我就在旁边等你。” 似是担心她的工作,孔长青并不多做打扰,说完后就直起身离开,期间还对着全程目瞪口呆的粉丝点头礼貌微笑问好。 “哇,那是你朋友吗太太,实在帅得有些超过了,看你们互动我全程都不敢呼吸!” 粉丝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激动,木雀歌不自然地抬手碰了碰发烫的脸,想要迅速回归工作状态,但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还是简单介绍了一下:“那是我的……先生。” “啊?太太你结婚了?”粉丝吃惊,一脸吃了大瓜的看热闹表情,“我上半年关注你的时候,你还说这辈子可能都找不到结婚对象。” “我印象可深刻了,因为你那天发了张绝美男人落泪图,说是你终极xp!” “那位美则美矣,但不像是会落泪的人哎。” “我的天,要不要记得这么清楚!”木雀歌无奈扶额苦笑,有种口嗨在现实成真的羞耻感,连忙摆手试图让事情回到正轨上。 “好了好了,下一位下一位——” 之后签售会顺利结束,木雀歌在离开前去了一趟洗手间,还全程旁听了几个女孩子在激动地吃自己的瓜。 说是在买周边的时候见到麻雀太太把怀里的花和包交给了那个送花的男人,看两人相处的状态很亲昵,有些八卦两人关系。 于是有见证刚刚那段插曲的人透露,说那两位是夫妻,估计刚结婚不久,还笑着补充说当时问麻雀太太为什么没有戴戒指,说是嫌弃戒指戴着太碍事扔家里了,但看见先生一直戴着。 “那个帅哥看起来就是个Alpha吧?” “一看就是,没记错的话太太是Beta。” “哇塞现实里的AB恋吗,简直是小说照进现实,那易感期的时候岂不是很刺激……” “别说了我今晚就要找本AB的文来看!” 躲在厕所隔间里的八卦主角还是在确定那几个人走了之后才敢出来的,虽然特意用冷水洗过的手背敷脸,但木雀歌脑子里一直无法控制地在放映某些画面。 “特意提前结束工作赶回来的。” 游走的思绪被说话的声音重新拉扯到现实中,木雀歌完全不知道这人在什么时候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得这样近,Alpha的压迫感将她压上门口的置物柜,腰间膈住圆顿而坚硬的边缘。 真是疯了。 木雀歌感受着身前男人灼热的气息,不由得闭了闭眼。 但她声音听起来还算稳,挑了挑眉:“很厉害啊,简直是想要给你颁奖的程度。” 这下被人得寸进尺,彼此的气息挨得更近了,“那我可以要奖励吗?” “那就抱一下吧。”木雀歌说完,便伸手抱住面前的人,后者也顺从地低服。 孔长青的鼻尖轻抵在女孩的颈侧,她在今天接触到许多人,Alpha也好,Omega也罢,都在她的身上留下了诸多深浅不一的信息素痕迹。 可相比于妻子身上有能激发Alpha生理性排斥的信息素,孔长青更担心的是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慑的Beta。 就算是在亲密接触之后,稍微留心处理也能够轻易地消除所有证据的那群人。 他的嘴唇触碰到某种凉硬的质地,垂眼去看,发现是一条扁平银凉的蛇骨项链游盘在她的脖颈。 与冷武器相似的光泽质感,孔长青仿佛能看见一只银蛇立起上半身向他发出警告的嘶声。 在他离开的这半个月里,木雀歌没有主动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介于时差孔长青很多次点开拨号的界面,然后就那样沉默地看着屏幕的逐渐暗淡下去。 工作之余,合作的朋友邀请孔长青去家中做客,在发现了他手上的戒指之后都会好奇询问他的妻子。 “听起来你们很相爱,婚后的生活很幸福” 朋友在听完孔长青对于他的新婚妻子的描述后,都不约而同地会由衷漏出某种感到幸福的神情,那种情绪会散发出蜂蜜一样甜腻的香气。 然后他却如同失足跌进蜂蜜罐中的老鼠,痛苦又幸福地被淹没。 雀歌,我不在的时间里,你在做什么呢? “喂,”木雀歌在感觉到颈侧被舔咬的痒痛后躲了躲,抓扯住孔长青后颈的头发,“你怎么感觉怪怪的…唔…” 一个漫长而纠缠的吻,喘息的间隙孔长青看见木雀歌无语嗔怒的眼神,弯眼再次捧住女孩的下颌吻了下去。 孔长青想,如果可以找到传说中那位吹笛人,他愿意用尽毕生去学那首连冷血的蛇也会被引诱的、并为之起舞的笛歌。 有关于“太太”的内涵(微H) 木雀歌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孔长青疯了,不然也不会和他在这里为了一个词争论,但她觉得自己显然才是正常的那个人。 “真是不像样啊,明明是我的妻子,怎么就变成别人的太太了?” 木雀歌口干舌燥,失重的危机感让她不得不收紧了圈附在男人腰间的小腿,手也攀着他的脖子想要往上逃,被掐住腰往下压的时候哆嗦着泄出来,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都说了不是一个意思,孔长青,你就是故意找个理由发情!” 托着女孩大腿的手指在细腻的软肉里情色地下陷,孔长青并不说话,只是看着木雀歌潮红湿漉的脸,连眼尾也染上情欲的脆弱艳色——无论如何,她至少在此刻无法反抗地被他拖拽进肤浅的深渊。 生理与心理的双重爽感刺激得他将人压抵在水渍淋漓的墙面,不断挺腰耸动,恨不得让自己嵌在她的身体里。 不断高仰起脖颈绷紧脚趾的过程中,望着头顶摇晃的灯光,木雀歌感到一片头晕目眩,被大手覆盖住摁揉的在小腹剧烈地痉挛,她大张着唇不断吐出雾化的热气,急促的喘息堪比无声胜有声的呻吟。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在玄关接吻,就放在脚边手边的两只大纸袋被掀倒,里面装着的粉丝送的礼物,手写信还有很多明信片掉了都出来。 木雀歌余光瞥见之后便无法作势不管,便推开孔长青用手背擦了擦被吻花的唇彩,蹲下身去捡拾那些承载着对她的喜爱的东西。 处在浓情蜜意中贸然被推开的孔长青也并不恼,反而也跟着弯下身去帮着收拾。 他的视线无法避免的从那些手掌大小的明信片掠过,都是些表达鼓励喜爱的话语,言语间流露出充沛的情绪,这些孔长青其实都能理解。 但他捡了一张又一张,终于在木雀歌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时候问出声。 “我有个疑问,为什么那么多人都称你为‘麻雀太太’?”孔长青回忆起在签收会场也听到很多次这样的称呼,皱了皱眉,“在我印象里,‘太太’这个词与“妻子”的含义类似,但在你和粉丝对话沟通的语境中似乎有它另外的解释。” 木雀歌见他问得实在认真,温和的语气中包含谦逊,笑得不行:“这算是一种圈内称呼,我们创造出的作品就像是从笔下诞生出的孩子一样,由此联想到妈妈或者太太这样的身份。” “还有种说法是原本称很厉害的创作者为‘大大’,而‘太太’比‘大大’更厉害,因为多了不止一点。”木雀歌又想了想,补充说,“算是表达喜欢的爱称吧,有些粉丝还会叫我Mommy或者老师。” 一想到并不理解这种独特文化的人,在看到很多人以一种诡异的热情追着喊某个人太太,那种随之带来文化冲击和头脑风暴便让木雀歌觉得很好笑。 甚至还有会称她为“主人”的,嗯……但木雀歌看着孔长青这张在认真倾听时不自觉绷紧下颌流露出审视严肃神情的脸,莫名觉得这个词其实很适合他。 啊,这个想法有点过于危险了,木雀歌心虚地眨了眨眼。 “每天都能看到很多人喊我妈妈,那种其实感觉很奇妙——” 话没说完,她的手机响起来,一看是齐笙打来的便直接开了免提,自己则把特意准备的空行李箱推出来打包礼物。 “雀歌,你回酒店了吗?我这里有束花受人拜托要转交给你。” “已经回来了齐笙姐,你直接上来我房间吧,”木雀歌突然想起什么,冲着电话问道,“对了齐笙姐,我出场子之后怎么没找到你呀,明明说好一起去吃饭的。” “出了点事,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发现埃黧不见了,最后在场外找到她的,埃黧说是有个工作人员把她带走了。” 木雀歌听得心惊,下意识和孔长青对视了眼:“什么,工作人员把埃黧带走了?” 齐笙的声音听起来也疑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后她有点发低烧,就先带她回来了。” “我还是去看看埃黧吧?” 木雀歌神色担忧,说着就要把怀中抱着的好大捧花束递给身后的孔长青,色彩饱和度极高的蓝玫瑰在她怀中馥郁芬芳地盛绽。 而孔长青看着那丛昳丽到似乎具有致幻毒性的蓝玫瑰,自然抬起接住花束的手却神经质地握紧了。 站在门口的齐笙温柔地笑了笑:“埃黧已经退烧了你不用担心,今天你肯定累了,还是早点休息。” 说完她的目光站在落在木雀歌身后的孔长青身上,对方冲她礼貌性地微笑,神色不辨喜怒,齐笙却能从他的眼神里敏锐地捕捉到几分晦暗不明。 于是她再次笑着让木雀歌安心休息,反正明天就能再见到。 重新关上房门后,木雀歌把那几十朵鲜活到有些期艾的蓝玫瑰放在台柜上,然后出神地盯着。 然而就在身后,孔长青的视线也同样将她锁住,平静的神色之下涌动着无力的暴戾。 和所有被赠与的花束一样,蓝玫瑰里也有一张卡片,上面是手写的几行字。 而仅仅只看起始和结尾,孔长青的胸腔就发生了一场隐秘的地震。 雀歌……明君。 没过多久,木雀歌就拿了自己的贴身衣物进浴室洗漱,在她刚把外衣外裤脱下,食指勾着内裤褪到了脚腕的时候,孔长青推门进来了。 “你干什么?” 木雀歌下意识地用手臂遮挡住胸前,看着对方不由分说便开始解衬衫纽扣并且不断朝自己迫近。 “孔长青——”木雀歌被他身上突然散发出的压迫感逼压到退无可退的境地,裸露的脊背附上冰凉的瓷砖,激得她身体生理性耸肩弓背,条件反射般向前主动落入孔长青的怀抱之中。 孔长青在她面前向来把属于Alpha恶劣行径收敛得很好,木雀歌很少能在他身上能感受到这样露骨的危险感,也就忘了他其实是一位货真价实的Alpha。 毕竟她甚至把他当作特殊的猫科动物。 此刻他俯视她的目光充满征服欲的侵略性,仿佛蹲守于猎物近旁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暴起的老虎。 可当木雀歌以同样锐利的眼神与之对视的时候,孔长青被困在那样的视线中如囚于铁笼,被她以火炙烤用铁鞭鞭打,可长有凶利尖牙的虎口却被死死锁住,发不出一点声响。 他知道,即使发出恐吓嚎叫,感到害怕的一定不会是她。 于是孔长青在木雀歌的凝视中逐渐缩小,不断软化,他塌下肩膀,低垂头颅,以一种卸甲归降的败狗姿态,明明是请求的声音却堪称求饶: “只是想和你继续探讨一下有关于‘太太’的内涵。” 我现在操的可是个Alpha(H) 孔长青接过侍者手里的推车,道谢后关上了门。 智能家居系统根据夜间的气温,将室内的冷气调节控制在二十摄氏度左右,在进房间后,孔长青手动将其调高到二十六。 木雀歌正趴在床上休息,有一下一没一下地划着手机。 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身体仍旧未着片缕,只有一条宽大浴巾随意地搭在臀部,遮住大腿极其以下过于私密的部位,她在听见响动后单手托着脑袋看过来。 因为挤压而微微外溢的胸乳,呼吸间不断鼓动又缩紧的小腹,随意散乱在光裸脊背之上的长发散发着隐秘湿润的香气,有水珠从后颈一路沿着凹陷流落至后腰,画出海浪柔美的曲线。 大概是因为身体和神经都已经感到餍足,孔长青对于眼前这一切只单纯且由衷觉得美,纯粹到如同在博物馆瞻仰从前世纪流传下来的画作。 把人体解构再重造的过程太极致,属于人的所有邪念在纯洁的画布之上都无所遁形。 于是最后就只剩下了美,除此之外都是罪。 “……你们Alpha喜欢咬别人后颈到底是什么毛病?” 木雀歌在从浴室出来之前在镜中瞥见自己的腺体,上面交迭的咬痕齿印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她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就那么喜欢去咬那块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的软肉,毕竟她说了不知道多少次,她是个Beta,没有办法释放信息素也不能被标记。 但这无法反驳的提醒却成为温柔的刀,Beta的理智在此刻显得相当锋利,反复刺进不断释放信息素向妻子求欢的Alpha。 散发着苦涩气息的信息素强势而浓烈,却在潮闷窄小的空间中茫然躁动地游荡着,每缕飘泊的香气都昭示着Alpha深陷于水深火热的境地。 而他那自由到令人感到心脏绞痛的爱人却并不在意,反而对于他无力地崩溃感到排斥,一次又一次地重申,在每一次喘息的间隙中强调—— 我无法被你标记,我永远无法属于你。 “又不是在发情期……不要咬我腺体……” 颈后的舔舐啮咬传来发烫的痛感,木雀歌的脑袋埋入柔软的枕头,眼睛不受控地往上翻,只觉得突然理解了“痛快”这个词,当身体处于高潮时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的痛觉反而成为了助燃,让她对于攀升至巅峰甚至有了恐惧的预设。 痛苦地快乐,快乐到痛苦。 可能前几次她和孔长青做爱都是在他都处在发情期,Alpha被催促着结合释放的焦躁情绪多多少少影响到了她,木雀歌囫囵被动地被快感填满,但并不深刻。 但今天他们都无比清醒,清醒到木雀歌能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如何跪在浴缸里,手握着那根一只手堪堪圈住的肉棒,将它送入缓缓吞吃,送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无知者向来无畏,木雀歌上来直接就想一口气全部坐到底,可只坐到一半就已经吃不下了,向上拉长脖颈挺胸难耐地喘气。 她处在一个相当尴尬的位置,无论向上拔还是继续向下都太刺激,小穴难耐地不停收缩着,连柱身上盘虬鼓胀地经络都感受得分外清晰,抵着穴内地敏感点,头皮过电般地发麻。 被撑开的感觉让她觉得又酸又胀,木雀歌空空地吞咽了下,一时间有点进退两难。 “不用急,慢慢来。” 孔长青依靠着浴缸边缘,看着面前的女孩半坐在他的性器上,无论是剩下半截被握住的力度,还是穴内紧致的翕动都让他感觉到难耐的疼痛。 于是他稍微前倾了身体,双手同时覆盖在女孩胸前白腻的柔软和腿间的蚌肉,上下其手,色情而缓慢地揉动。 像是熟透到软烂将坏的蜜桃,无论是粉白的肉还是坚挺饱满的蒂,轻而易举地就能戳破开表皮,稍微摁压便汁水横流,浑身流淌着腥甜诱人的香气。 孔长青轻轻吸吮女孩颈侧薄韧的皮肤,是和手中揉捏的动作同频,听见女孩断断续续的哼声,哑声问:“膝盖还好么?” 跪了有多长时间了,应该会有些痛。 酥酥麻麻的感觉充盈着四肢百骸,最终从口中流出,木雀歌直立的腰瞬间软了下去,大腿也卸了力,跌坐下去的同时撑开到极致的软穴顿时吃了大口的肉棒,身体被开凿得更深,她轻叫出声,双手攀撑在孔长青的肩膀。 充血后紧绷的肌肉触感竟然和刚刚握在手里的东西相似,湿滑,柔韧的弹性。 他也正望着她,此刻两个人的视线刚好处于同一水平线,男人皱着眉,看着相当禁欲冷情的脸,可眼神又如此难耐露骨。 实在是有点太色情了,这个反差,木雀歌想,我现在操的可是一个Alpha。 两个人的鼻梁都无比优越,此刻鼻尖抵着鼻尖,眼神在拉丝,呼吸也纠缠。 木雀歌舔了舔唇,塌腰偏侧过头,吻上另一张艳丽的红,轻轻地舔咬,比起接吻更像是单方面地挑逗,只流于表面,并不过分地深入,每当对方想要探进加深这个吻时就撤回,视觉、听觉、触觉同时感受着对方因为难耐而愈发躁动的渴望。 面对饶恕的请求,她弯了弯眼睛,但依旧无动于衷。 在木雀歌又一次猫似地用牙齿轻轻叼咬他的下唇,孔长青收紧了放在她腰上的手,忍不往上挺动腰身,虚坐在他身上的人顿时绷紧了身体。 “等等,”木雀歌抵在孔长青的肩头喘息,还在做心理准备,笑声有些发虚,“ 你的家伙有点太夸张了。 “我以前女上也没这么困难。” Alpha和Beta在这方面也有区别吗,她之前是到底怎么把它吃下去的? 木雀歌并不是没有性经验的人,在这个档口不可避免得想起陈明君,在大学期间虽然和她同级但比她要小两岁,因为太聪明连跳了两级。 第一次做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经验,男生实在害羞得厉害,从脱她裙子开始手就抖个不停,关键时刻半天也找不到入口,最后只好木雀歌来主导着以女上的姿势进入,被俯视着破处的男生还红着脸懊恼地向她道歉说对不起。 之后的每一次耸动都认真地观察她的神情,仿佛做实验观察样本数据,稍微反应过度都会停下来,小声问她“还好吗”,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才又继续。 “是吗,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孔长青听后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但有时候笑意并不与正向的情绪挂钩,带着微凉的温度则更甚,男人不动声色地加重了手中的力度,“有什么对比参考吗。” “雀歌,你今天格外主动和热情,甚至提出主动女上,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比如让你感到特别高兴的事情?” “嗯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重......好酸,孔长青,不要这么用力......” 木雀歌终于成功把最后那小截肉棒也吞吃了下去,不过这次坐得有些猛,她直接到了一个小高潮,因此有些晃神,吃得心满意足了才想起来要回答问题,连声音也格外腻人。 “今天本来就是很高兴的一天呀,”她一一列举,“我今天见到了很多可爱的人,收到了很多礼物……” 然后在小穴内试探性耸动的肉棒不知到抵到了哪里,她突然哼叫了声,小穴也跟着夹紧:“嗯哈,好深….你别动,别动…..” “今天送你的那束花喜欢吗?”孔长青双手搭在木雀歌的腰间,小幅度地带着她上下开始起伏,心下嘲笑自己不知道什么染上了自虐的毛病。 可就算代价是被剖析得鲜血淋漓,他愿意献祭自己,只为求得一个虚无的答案。 “喜欢啊,哪里有人会不喜欢花的?” 两人的交合处发出淫靡的水声被浴缸内晃动的浪声盖住,起身的时候有些快,肉棒从小穴内滑了出去,木雀歌低头扶住再次坐了下去。 直接到了底,满满当当,两个人都发出快慰的喘息。 孔长青看得眼睛热,心眼更热,按住木雀歌的后脑迫使她低头同他接吻,舌尖直接钻入对方的口腔,发狠地缠着对方的舌,腰上的动作也不停,直到对方咬着他的舌尖抖着身体呜咽着高潮。 木雀歌挑染的那缕蓝色的头发垂落到孔长青的眼前,似盘踞在美杜莎头顶的蛇,男人所有的动作都被那抹冷色冻住,回温后的连眼神都变得有些麻钝,他伸手把女孩拥紧,克制的呼吸间全身肌肉紧绷,压着声道:“水冷了,我们去床上吧。” 被放在床上还没等木雀歌跪稳当,男人又从身后填了进来,刚刚才开拓的小穴已经记住了肉棒的形状,顺畅地将它全部纳入,顺着重力地方向向下压便入得格外深,穴内每一处软肉都被撑开,直接抵住了柔嫩窄小的生殖腔口。 根本没有任何适应的过程,就算知道她在高潮也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起伏在身上的力气好重,木雀歌勾着小腿,感受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破开,带来的快感碾压在身上,是带着棱角尖锐感觉。 如同人们在巨大的痛苦降临的时刻往往拒绝相信,当汹涌的快乐抵达时也下意识地想要落荒而逃,木雀歌就在那样矛盾的情绪中,被人十指相扣地咬住后颈强制性进入了高潮。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个Beta?”她终于能在仰面地颠簸中再次模糊地看见他紧锁的眉眼,他像是能遮住天空的巨人,无论看向哪里,都只能看见他的某个部分。 垂落的发丝尾端凝着水珠,额头布满细碎的汗,从他身上不断滴落砸在她身上的时候,木雀歌觉得自己身上是在下一场雨。 身和心都被浇淋得湿哒哒的。 简单的肉体交合从来只能满足最低级的情欲,Beta无法彻底疏解Alpha或者Omega的欲望,所以有人把两种信息素的交融与抚慰称之为“神交”。 到底会有多深刻,以致于连灵魂都能毫无缝隙地镶嵌在一起。 可如果你以我的视角来观察你自己,你会发现你向天堂寻求快乐的时刻无异于在通往地狱。 你知道吗,长青。 “嗯,我知道。” 孔长青低声说着,又低头来吻她,黏黏腻腻的,亲了几下就停下来看她,棕栗的瞳色让人联想到粘稠的蜜蜡,从身上撕扯下来的感觉像是在生剥下人皮。 木雀歌其实很怕疼。 本来指责的语气不由得软化下来,她伸出拇指在他的眉间抚摸,轻声道: “既然你知道,那你能不能轻点,你到底和我在做爱还是做恨?” “恨怎么都能恨,如果说爱真的能靠做就做出来.......”孔长青叹笑着把余下的话送进女孩的嘴里,手掌擦过她的耳廓就撑在旁边,带来的压迫感堪比眼见着乌云悬顶。 今晚第二次射精,孔长青在那阵颤栗的快感消退下去后克制着动作和力气把软下的阴茎从湿热的穴中退出来,手往下探在木雀歌湿滑的腿间,揉捏她充血肿胀起来的阴蒂,把女孩送上一个温柔的浪尖。 木雀歌显然是被取悦到,眯着眼发出猫叫般的呻吟,笑看着他,媚眼如丝,缠得人心甘情愿地要死在她布下的陷阱中。 “嗯……梅姨前不久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要来家里看我。”温水煮青蛙,短时间内剧烈的快感被拉长,变成一把无比钝的刀在凌迟神经,全身都为此震颤不已。 “嗯,然后呢?” “我问只有她一个人来吗,我不想看见蓝长修,梅姨说他被我和蓝戈气得不轻,前段时间做了个小手术,估计短时间内也并不想和我见面。” 呵呵呵,那段时间蓝长修就知道冷着个臭脸,只要一见到她就冷嘲热讽,言辞之犀利,用典之丰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给她上课呢。 虽然本质上来说确实是差别不多的,毕竟从小就当爹当习惯了的人。 但幸好木雀歌也从来不是个窝囊的,一忍再忍,忍不住下去之后直接和人打起辩论赛了,结局是蓝长修摁着太阳穴深呼吸,冷声叫梅玲枝把她关进房间没得到允许不许放出来。 “你确实有那个本事。”孔长青的手掌接住木雀歌向上挺起的腰,薄薄的一片在他手里显得实在小,也不知道吃的东西都长到哪里去了。 这样想着,好不容易舒展的眉眼又蹙起来。 孔长青的视线落在木雀歌的胸前,手掌又拍了拍她的臀肉,笑声中依稀能窥见几分餍足后的倦怠,夸道:“不过这是你的优点之一。” 我宁愿她恨不得我死 回到莱京后,木雀歌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地预设梅玲枝的提问,但直到将人送走,木雀歌都觉得她似乎真的只是来看看她过得怎么样而已。 唯一一句比较有攻击力的话还是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我如今倒是才知道她是怎么看我的,她要去过她所谓自由的人生就去过她的,但既然你犯蠢把自己也套进来了,就要自己去收拾好烂摊子。”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梅玲枝的眼神落在她脸上难得几分柔和,坐进车里后木雀歌还看见她仔细地将袖口褶皱捋平整。 在木雀歌的印象里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对自己和以她为中心的周围世界有极强的控制欲。 强势严格到并不像以第二性别为Omega的人。 在木雀歌初到蓝家的时候,梅玲枝曾经试图要将她调教成蓝戈那样的完美名媛,每天的时间安排精确到分钟。 木雀歌被骂哭过很多次,偏偏字字戳中她的痛处,伶牙俐齿如她也无法反驳。 但在木雀歌真的逃回老家的时候又亲自来接她。 那天是木雀歌的生日,也是木兰的忌日。 “睡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倒是清净。”梅玲枝站在木兰的墓碑前这样说道,神情和语气都平静。 “你知不知道这孩子为了回来看你,直接逃了我给她准备的成人礼?从餐点服饰到礼花宾客排座,我都是过目确认了的。你倒好,就这么安逸地睡着,什么也不用管。” 听到这话的木雀歌立马就要生气发飙,不过梅玲枝接下来的话却又她完全没办法开口。 “但她很像你,木兰,你如果能看见她,肯定会觉得高兴,不会和我一样生这样大的气。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你的女儿不仅和你外貌相像,性格更是,所以蓝长修甚至不愿意和她长久接触。” 回到蓝家之后梅玲枝重新补办了木雀歌的成人礼,当着满屋的人再平常不过地致辞:“祝我的小女儿蓝鸢,十八岁生日快乐……希望未来的你能够坚定地做自己,也成为你自己。” 办公室的待客间里,孔长青凝神安静地听完木雀歌讲完了上午发生的一切。 女孩站在窗边,大概是因为难得的早起,在伸懒腰的同时还打了个哈欠,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她身上,周身镶着圈毛茸茸的金边。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挂脖式吊带上衣,白色的系绕到后颈被绑成蝴蝶结,垂下的绸带仿佛真正的蝶翅般灵动。 和猫没什么两样。 下半身穿着荷叶边的天蓝色短裤,大腿中部到踩在羊羔底凉拖的脚后跟,线条流畅纤细,因为缺少锻炼,肌肉白腻而松软。 “这里有专门用来休息的房间,要不要去睡一会儿?”孔长青来到木雀歌的身后,抬手去帮她抓拢散开地头发,不怎么熟练地为她捆了丸子头,成品也不怎么漂亮。 但好在木雀歌对发型的要求并不高,她更在意的是,为什么孔长青会从他办公桌上拿起一个已经有些变形的电话圈发绳。 “我就说我的发圈总是会不见。”她眯了眯眼,不知道是因为眼光有些刺眼,还是因为很不满他的人品。 “这怎么也能怪我,雀歌,”孔长青笑了,“家里到处都是你的发圈,客厅里,书房里,泳池边,连餐厅都有。” 他看着她,神情故作伤心,像是要为自己讨一个清白:“这只发圈还是我去洗车的时候,工作人员清理车上东西交给我的。” 孔长青当时看着手里那只形状扭曲奇怪的灰色发圈,猜想它原本其实是一个圆圈,被她拿在手中毫不留情地左拉右扯,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当时准备要去参加一个会议,虽然这辆车还在进行清洗,但已经通知了助理来接他,而那刻也接收到了车已经抵达门口的消息。 于是他随手将发圈放进了口袋里,在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早已经把这件事忘记,是在感觉口袋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伸手去摸,这才又想起。 她就这样无知无觉地,以一种相当散漫的形态侵入了他的生活。 木雀歌经过仔细地回忆,最终被他说服,把手背在身后不怎么真心地道歉:“我的错。” “没关系。”孔长青很轻易地就原谅了她,毕竟谁能忍心拒绝傲娇小猫的道歉呢。 随后木雀歌问起了蓝戈和江成的近况,她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来找的孔长青。 在消失的这两个月里,蓝戈的身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从一位即将出嫁的Omega成为了一位国际知名服装设计师。 至于她为什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够取得如此夺目的成就——因为她为此准备了根本不止两个月。 而是长达数十年。 蓝戈和孔长青定下婚约前不久,木雀歌又一次去参加了她的毕业典礼,那个时候她以优秀学生代表身份,接受了国内顶级学府颁发授予的法学博士学位证书,并进行了致词。 在作为律师期间,她接手的案件胜诉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且委托人多为Omega。 与此同时,蓝戈以匿名的身份在时尚界掀起 “布拉热”,只留下她的名字“Blarrow”任凭人们去猜测去揣测那会位是怎样的天才人物。 被梅玲枝高压教育折磨过木雀歌确实很佩服蓝戈,即使戴着镣铐也能跳出属于自己的绝美舞步。 但此刻的她脱力地躺倒在宽敞的沙发上,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说:“我能理解她,但我不能原谅她。” “因为她让你代替她联姻这件事?”孔长青看着沙发上的人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尝试猜测其中缘由。 “不是,她明明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我,”木雀歌斩钉截铁地说,“我完全可以帮她。” “真是个聪明的坏女人啊,利用我脱身之后过上了幸福生活还不主动来找我赔罪。” 木雀歌重新从沙发上坐起,单手支撑着身体,看向对面的孔长青,原本就厌世的脸此刻的表情更是无情:“她主动联系的你?” 室内的温度有些低,她在外套了件水粉的针织短袖罩衫,领口似乎有些过于宽大松垮了,因着她现在的动作露出整个右肩,快要落到手肘去,漫不经心的惹眼。 “嗯,蓝戈说你把她和江成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只能先来找我问你最近怎么样。”孔长青的目光落在他为她绑的头发,又一次散开了。 他压下想要再次伸手的冲动,这才继续说:“毕竟你现在人在我这里。” “行,挺好的,”木雀歌闭眼嗤笑一声后,站起身,随手扯下除了碍事不起作用的发圈扔给坐在对面的人,“那她就一直从你这里了解我的近况吧,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来找我,和江成过她的幸福生活去吧。” 随即木雀歌干脆利落地转身推开办公室的门消失在眼前,孔长青忍不住笑出声,更多的是感慨。 “听起来,比起恨你,更多的是在闹脾气。”孔长青伸手,拿起桌面上倒扣的手机,和全程听完他们聊天的蓝戈说笑,“她每一个字都在说,快回来哄我。” 从头到尾不满的重点竟然不是蓝戈利用她,而是蓝戈没有让她参与完整的计划由此感到不信任的背叛。 这是怎样一个人啊。 “真是个傻子……” 良久,电话那头传来哽咽的泣声,“我宁愿,她恨不得我死。” 被宽恕的蠢货 窗外的景色从郊区繁茂的绿植变化成鳞次栉比的钢骨森林,但木雀歌仍旧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她刚刚还在给孔长青打电话,想问之前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他的那个DVD放在哪里,因为就在刚刚木雀歌看了一部电影,复苏了今年春天在富士山脚下拍摄樱花的记忆。 然后蓝戈就突然地闯进了她的视野,紧随其后的还有江城。 没有拥抱,没有寒暄,没有来一场涕泪横流的道歉与原谅经典团圆结局,蓝戈就这样拉住了她的手,木雀歌甚至没有来得及给神情惊恐的魏叔留下什么话,就直接被塞进了停在院里的汽车后座。 光天化日之下上演了一场相当丝滑地入室抢人案件。 但现在大概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被强取豪夺了的木雀歌很冷酷地坐在车上一言不发, 她的手里还抓着那只被带走的DVD,初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甚至连手机也还留在孔长青的书房。 坐在她身旁喋喋不休的蓝戈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凑过来抱住她的手臂,笑眯眯地对她说家里什么都有,不需要担心缺东西,也不用担心孔长青。 “?” 木雀歌诡异地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又把头转回去。 她的手指在DVD的外壳摩挲着,仿若捧着的是海滩的砂砾,樱花花瓣像化石一样沉睡其中。 蓝戈的目光流连在木雀歌的侧脸,随后矮下身体,将头靠在身旁女孩的肩膀之上。 被倚靠着的人身体僵硬了片刻,没有转头,也没有躲。 江城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看见蓝戈嘴角那抹苦乐参半的笑意,和从眼角流下的透亮液体交融在一起。 “蓝戈,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几天前,在那通电话打完之后的夜晚,江城听见蓝戈从梦中哭着醒来。 他把身旁泣不成声的爱人拥入怀轻声安哄着,而她却摇摇头,反驳那是一场噩梦,但说不出来一句话。 离开莱京辗转逃亡世界各地这几十天里,多少个日夜的提心吊胆,身心都疲倦到某种极限,可每当江城握住她的手蓝戈都觉得有与世界为敌的力量。 可这个操蛋的世界里不仅仅有她与之为敌的人,还有她爱着的以及爱着她的人。 她说:“江城,我想回家,我好想啾啾和妈妈。” 人在做了亏心事之后,无时无刻都苦妄能够赎罪,连梦里都在忏悔。 是少女时期木雀歌在问蓝戈,为什么你这么喜欢我。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呀,我就是很喜欢你呀。” 彼时的她们睡在一张床上,紧紧地贴紧对方,闻到与自己身上相同的沐浴露香气,蓝戈看着木雀歌亮得惊人的眼睛,忍不住与她挨得更近:“我从来没有这样感谢过,自己身上流淌着与父亲相似的血液。” 但我曾厌恶的,却送来了你。 “我是个Omega,是没有资格继承家族企业的,于是家族里的其他人要求不断要求妈妈再生一个孩子,也就是再生一个Alpha。” 梅玲枝当时正在和高级律师事务所的同期同事竞争更高一级职位,处于关键时期,很明确地拒绝了再生育的要求,而作为另一位当事人的蓝长修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想法,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反对。 是五岁的小蓝戈在半夜做了噩梦之后很害怕就到楼上去找妈妈,站在门口的时候她就已经听见了房间内传来的争吵声,可还是犹豫着敲了门。 “蓝长修,你有本事就不要用信息素,孩子还在门外,你这样压制我算什么?” “玲枝,这是我生来便具有的权力,也是你生来就该懂得的道理。” 作为Omega的她很快感受到了从内门泄出的信息素,花香味的是妈妈的,另外一种只是稍微接触到便让她喘不过气冷到发抖的信息素,是属于Alpha的信息素,没有任何特殊气味的冰。 小小的蓝戈抱着草莓兔子玩偶站在门外,茫然无措地听着房间里爸爸妈妈在平静的争吵,然后说话声渐渐消失,她隐隐约约听见妈妈似痛非痛的哭声。 最后蓝戈最终还是在那个家里作为唯一的孩子长大,作为Omega长大,直到木雀歌以相当轰动的姿态闯入她的世界。 在那个敏感时期,身为蓝家“公主”的蓝戈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监视之下,于是只能无比好奇又担忧远远地观察了好久。 木雀歌像是被困在笼中又拼命想要逃出去的雀鸟,轻盈的翅膀扇起一阵又一阵飓风,叫到嗓音嘶哑疯到羽翼尽失。 那段时间有很多人当着蓝戈的面,嘲讽那个女孩不愧是个劣质Beta,完全就是只没被驯服的疯兽,丝毫上不得台面。 可就是在别人眼中廉价无能甚至是有些疯癫的人,却在蓝戈被某些Alpha以“追求”的名义骚扰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站在她的面前,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将她与危险隔开。 叫她想起某个时期的妈妈,以及用整只小手只能抓住她一根手指的婴孩。 于是蓝戈终于忍不住打开那所牢笼,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住降落在她手心的雀鸟,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飞吧,飞吧,飞吧,旷野才是你的家。 我的小蓝雀鸟,如今你是否还愿意停栖我的身旁。 “啾啾,我们到家了。” 孔长青再次见到木雀歌是结束和蓝长修交谈不久之后,他站在偏厅的小阳台,指尖夹着一支未曾点燃的烟。 头顶的灯光突然灭了。 他立即转眼看去,只见木雀歌披裹着编织毛毯站在门廊下,静静远远地望他,仿佛是一丛雪茅草,脆弱的美丽中蕴藏着令人感叹的生命力。 “你哭过,”孔长青走到女孩面前,垂首看见她的眼睛明显红肿的痕迹,询问声更低柔了些,“怎么了?” 木雀歌并没有回答,反而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尽管她话里的主语指向明确,孔长青有心要讨她欢心,便逗她:“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然后看见她因为这句话立即眯起眼,仰头看着他,对这种明知顾问显出直白的不悦和威胁。 明明是这样恶劣的态度,孔长青却如释重负地笑起来,荒凉的心口高地上被雪茅草柔软的毛絮覆盖。 指腹轻柔地揉按女孩的眼角,目光中不自觉地流露出疼惜,嘴上却还不怎么正经:“就骂我‘蠢货’之类的。” “他翻来覆去也就会这几个词了,”木雀歌心情稍微松快了些,觉得眼皮被摸得有些发痒,想要躲又躲不掉,小声问面前的人,“是不是肿得很难看?” “不会,”孔长青吻在女孩的额头,柔声低笑,“很可爱。” 主灯早已经被木雀歌被关掉,偌大的厅内只有几盏立在沙发边的侧光打来,木雀歌看着孔长青,面部立体生冷的骨骼被光晕模糊柔化,连眼褶弧度都陷得深情。 “今天事发突然,不是我主动参与的,”木雀歌攥着毯子的手紧了紧,似怨非怨地解释,“她当初那么强硬地把我送到你身边,现在又这么霸道地把我带回家。” “真是过分。” 她低头看见自己光裸的脚背踩在两只锃亮的皮鞋之间,不怎么自然地往后退了退。 本来是从梅姨那里听说蓝长修把孔长青叫去偏厅了,打算悄悄到门口听两个人到底在聊些什么,脱鞋的本意是为了隐藏脚步声。 结果阳台离得太远,根本什么也听不清。 “我知道,”孔长青替她整理从肩膀上滑落下去的披肩,不动声色地再次拉进两个人的距离,“这件事本就是我和她对不起你。” “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姐妹确实很相似。” 木雀歌闭眼笑了声,顿了顿,说道:“我要在家住几天再回去。” “好。” 话落,眼神交汇的瞬间,光裸的脚尖踮踩上精致的皮鞋表面,披肩跌落在地毯,如同世界边界在轻柔地崩塌下坠。 “到时候来接我,听到没有?”退开的时候木雀歌喘着气,眼神湿软,“到时候你最好给我清楚蓝戈说的那些事情。” “你这个……蠢货。” 孔长青在车上用指腹摩挲着嘴唇,反复回想着从木雀歌嘴里骂出来那个词语,让他情不自禁想要更进一步地犯错误。 毕竟他被她以那样怜爱的语气宽恕。 然后就由此联想到同蓝长修的对话。 比起说是与法律层面上的亲人交谈,更像是两个Alpha之间无声的博弈,但彼此又默契的没有戳破而已。 这种性别就是在意这种无关痛痒的东西,非要具象成一个词语,就是“体面”。 无论是资历,辈分,又或是年龄,蓝长修都远在他之上,更何况还是和木雀歌的父亲,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至少孔长青表现出来的姿态自然要低人一等。 但最后孔长青看着男人深似古井的眼睛,涌动着并不体面的暗潮,很难说明到底谁输谁赢。 他那个时候说了什么? “您错了,每个人都有年少气盛的时候,我不过是站在您当年的路口,选了您不敢走的那条路——” 在两人都注意到门口飘动的衣角时,孔长青开口承认下所有的斥责,只否认了一件事。 “并且成功了而已。” —— 不怎么满意,之后可能修修(摊手) 請不要在櫻花盛開的季節死去 haoj u1.c om 深夜,投影到墙面的影像打出来的灯光忽明忽暗,在光影下的两个女孩一个躺倒在沙发中央,一个坐在地毯上,懒散地靠着沙发边缘。 两人身前手边都有倒着好些个酒瓶。 木雀歌抬手挡住眼睛,来缓和酒劲上来后头晕脑胀的感觉。 她不怎么喜欢喝酒,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喝到过这种意识飘然的地步,即使眯起眼睛努力聚焦,也难以看清投影的画面。 模糊的视线里,是一个男人的挺阔背影。 画面只有肩膀及其以上的部位,远处的背景波动的蓝,能看出他正在眺望海,整个人的神情和肢体语言都很放松。 风把他柔软的发尖吹得像猫尾一样轻盈。 像是知道有人在注视着他,被限制在比例为16:9影像里的人转过头来,于是画面开始从俊美的侧脸开始缩小——镜头里开始出现桥的线条,路过的被虚化处理的人群,摇动的树叶,以及男人全部的身影。 距离拉远后,便看见身形优越的男人手肘自然地搭在护栏上,仅仅几秒便着锁定住了镜头,仰视的动作,眼神透着温和无奈的笑意。 其实这份DVD作为生日礼物被送给孔长青纯属于意外加上巧合,并非木雀歌专门为他拍摄的,而是她随手在东京留下的一份记忆。 甚至原本拍摄的音像里,从始至终就根本没有出现他的身影,是木雀歌后来剪辑了其他有孔长青出现的视频素材拼凑在一起的。 孔长青的生日在四月末,不知什么时候木雀歌知道了有这样一个词语专门用来形容那段春末与夏始的过渡时期—— 花开荼蘼时。 四月中旬,木雀歌喜欢的漫画家最新作品在日本首次发售,而当时恰好蓝戈也要跟随导师前往东京去参加学术会议,于是加上江成,他们叁个人一起抵达了日本,预计停留叁天两夜。 购买完漫画后的木雀歌无所事事,看到新闻上正在播放在富士山下欣赏樱花的人群,于是就拿起手机给蓝戈发了自己的去向,随后便搭乘电车直奔目的地。 预计两小时的车程实际上花费了将近将近叁个小时,期间电车在未到站的时刻里停了许久,木雀歌觉得奇怪,不久后广播里有女声播报前方发生事故。 然后听见身旁穿着制服裙正在与朋友通电话的女高中生说:“我大概要迟到半个小时啦,又有人卧轨自杀了。” 语气就像是说今天又下雨了,带着些遗憾,不是因为生命的逝去,而是要和朋友推迟许久才能见面了。 电车上其他人似乎也对这样的事见怪不怪,面上的表情并不半分异常。看更多好书就到:yehua4.com 电车再次启程,木雀歌坐在电车里,看见窗外春和景明,那样极致的美丽,让人几乎难以去接受它的转瞬即逝。 木雀歌怀着一种莫名的情绪,突然理解那位因为无法接受自己会如花凋零一样老去的自己,所以在最美丽的时刻选择结束生命的女人。 春天啊,春天。 之后木雀歌一边闲逛,一边随意记录着,直到蓝戈和江成找到她,便又将他们也作为风景拍摄进去,自己同样也被蓝戈容纳进镜头当中。 回来之后的某天与孔长青见面,他在知晓她们去过东京看樱花后觉得很遗憾,因为他前往日本参加商务洽谈时下了一场大雨,原本已经开始凋落的樱花更是所剩无几了。 于是在为他挑选生日礼物的时候木雀歌便想到了自己和蓝戈拍摄的那些视频,其中有很多能够永远以盛放状态存在的樱花镜头。 便将其剪辑成一段长达十几分钟的视频,让他以这样的方式赶在那场雨之前,出现在樱花还没凋落的时节,然后制作成DVD送给了孔长青。 其实画面中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的镜头,枝头盛开的樱花,飘飞的樱花,掉落在路面的樱花,落入水中的樱花…… 但对于一个错过了这些风景的人来说,是能够用以幻想填补遗憾的弥足珍贵的礼物。 “啾啾,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蓝戈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夏日吃多了桑葚的麻雀,毫无防备地瘫软在木雀歌的身旁。 两个人的头紧挨在一起,彼此支撑着对方的重量,散开的头发交缠在一起,仿佛完全分不出彼此。 蓝戈放松垂落在沙发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木雀歌手心,又问:“孔长青他……有没有欺负你?” “现在把我欺负得最惨的人难道不是你?”木雀歌原本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善,但因为带有很重的鼻音,显得很没有威慑力。 比起生气,更像是在宠爱自己的人面前控诉委屈。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也要听我解释是不是?”蓝戈笑着用指腹抹掉她下巴处摇摇欲坠的泪珠,自己的眼角处却也闪着晶莹的湿意。 “我不请求你原谅我,”说到这里她就看见木雀歌幽怨的眼神,又破涕为笑,“我没有把逃跑的事情告诉你,因为你太单纯了呀,什么事都写在脸上,根本藏不住。” “你和他的事情也是这样。” 蓝戈仔细去观察木雀歌的眼睛,很轻易地从中发现了其中自己想要找到的情绪。 “就像是现在播放的这十几分钟的视频里,他的身影大概只出现了叁四次,其他的呢……你又放在了哪里?” “有些事总是旁观者看得更清。”蓝戈的声音变得比叹息更轻,“啾啾,我怎么会让你和一个不喜欢,甚至不愿意相处的人在一起。” 投影的画面再次播放完毕,跳转重播的时间里房间短暂地成为了一个暗格,里面总是装着秘密。 “她说她最喜欢的一幕是穿着很喜欢的那件红裙子,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一大群鸽子扇动翅膀起飞时她压着翻飞的裙角大笑的那个画面。” 木雀歌靠在孔长青的怀里,仰头问他:“你呢,有没有最喜欢的某个画面?” 孔长青亲了亲她的额头,摇摇头,然后笑着解释:“因为最喜欢的其实有两个,但选不太出来。” 收到礼物的那天当晚孔长青就将其放入了播放器中,随后低冷色调的视频开始播放,随之响起的钢琴声低落但也轻灵,是贝多芬的第一钢琴奏鸣曲第二乐章。 而令他触动的一幕是有人拿着镜头跳入水中,画面在几秒钟内迅速崩塌下坠随即“咚”的一声—— 那个场景几乎是立即让孔长青条件反射般闭上了眼,因为他完全能因此联想孔明雅是如何在发现他跟踪她到河边之后,依旧没有犹豫地跳入了水中。 像一条干涸已久的鱼奋不顾身,回到能使她畅游尽情呼吸的世界。 他站在高高的岸边俯身见证了一场巨大水花的溅起,随后就出现在她的葬礼。 然而压抑沉闷的咕嘟声过去后,孔长青睁开眼,竟然看见的是一只纸船在樱花漂浮的水面打了个转,然后渐渐飘远。 仿佛有人将他沉重的痛苦以如此轻盈方式托起,平静地载着它和樱花融为一体。 另一个场景是在影像快要结束的时候,画面有些轻微抖动,随后蓝戈出现海边深蓝的夜幕中。 音乐结束了,随后是风声,以及人说话的声音。 镜头后有人问:“姐姐,你现在在想什么?” 蓝戈毫无不犹豫地回答说:“我在想你。” 于是便听到几声完全没有克制的笑声,之后蓝戈也问:“你呢,你在想什么?” 从未出现在镜头当中的人并没有立刻回答,她拖长了尾音“嗯”了一声,是在思考,随后开口的声音像是文艺电影里充满了故事感的旁白: “我在想,我们不要在樱花盛开的季节死去,也不要在可以吃到冰淇淋的季节伤心,不要错过银杏树叶金黄的那段日子,更不能不在冰天雪地中期待即将到来的春天。” 影像到此结束了,于是房间内唯一的光亮便就此熄灭,陷入了彻底的黑夜当中。 那时的孔长青坐在屏幕前,久久地保持着某个姿势,像一尊被人遗忘地石像,静默无声地停留在时间暂停的缝隙中。 而如今他闭着眼感受着木雀歌在他怀里的温度,任凭爱人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困兽,亲吻他的额头。 —— 标题以及文中电车卧轨事件灵感来自石腾帅导演的短片“请不要在樱花盛开的季节死去”,很美的小短片,在b站或者微博都可以搜到,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哦。他的拍摄风格都很有感觉。 ……日本的物哀和死亡美学真的让人有心甘情愿赴死的美丽心情…… 正宫的自信 这天的木雀歌起得格外早。 证据是从浴室洗漱完钻进换衣间,还能看见孔长青站在全身镜前系衬衫袖口。毕竟往常她一觉醒来,几乎不可能在家里这位见到还没上班的总裁。 只是每天早上洗漱整装完,临走前会到床边将她揉醒,轻声告诉她,他要出门了。 虽然木雀歌认为她那个时候睁眼应声根本不能算作清醒,而孔长青似乎对此一直乐此不疲。 孔长青对着镜子整理西服领口,随后选了一条颜色风格适配领带,准备为自己打一个半温莎结。 这种结适合大多数的商务场合,不需要花费过多的时间,又能保持一定的正式和优雅度。 他的手法流畅娴熟,不过多久,原本扁长的深蓝色领带在胸口偏上位置结成一个对称的叁角,只需要最后微调余下领带的长度。 余光里见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手里的动作,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模样,孔长青手中收尾的动作顿了顿,向她发出邀请。 “想试试吗,系领带?”他见女孩跃跃欲试的模样,笑道,“其实很简单。” 作为某种程度上的西装控,木雀歌看过用作画形式演示的打领带过程,经常在画布上画平面的领结,但还没有在现实生活中实操过。 木雀歌已经有些心动手痒了,但看着孔长青已经整装待发,装模作样道:“你上班不会迟到吗?” “没关系,如果我不小心迟到了,大概也没有人会责怪我。”孔长青说着,已经将趋近完美的领带又重新拆了下来,单手递给木雀歌。 “哈,我竟然会担心老板迟到。”木雀歌伸手接过领带后翻眼睛自嘲,下意识地捏了捏手中钴蓝色的领带,微凉的绸缎质感。 在她两手牵着领带两端踮起脚尖的时候,身前的人也同时弯下了腰。 大约十分钟后—— “好了,雀歌,作为初学者你做的已经相当好了,”孔长青笑着向后抬高身体,躲开木雀歌再次伸过来的手,随即又捉住了它,“如果再不走,我可能真的会迟到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木雀歌抄着手站在他面前,眉毛紧锁,目光也相当不好惹,因为她坚决不同意孔长青就戴着这么个奇怪的领带出门。 “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人呢,谁家老板上班不仅迟到,还打着真么奇怪丑陋的领带?” 或许是被说服了,孔长青对她建议道:“那你再试试最后一次?我觉得你这次肯定能打出完美的领结的。” 就这样又过了五分钟后,木雀歌终于觉得挂在孔长青身上的领带顺眼许多,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帮人打领带了。”她在楼梯口与孔长青分道扬镳的时候吐槽。 孔长青回她以微笑,嘱咐道:“结束后记得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将近九点,木雀歌换好衣服准备出门,齐笙的电话也刚好打进来。 “嗯,我也准备出门了,”她对着镜子用指腹抹开多出唇线的口红,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动作顿了顿,然后笑着回答电话那头。 “没关系,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吧。” 挂完电话后,木雀歌视线落在梳妆台的一角,那里有只圆口的玻璃瓶,里面插两只黄玫瑰,颜色看起来相当新鲜。 这是孔长青昨天晚上买回来送给她的,木雀歌拆开后随手插在家里各处的花瓶里。 而在此之前不久,梳妆台上的这只花瓶里还插的是几枝蓝玫瑰,幽蓝的颜色,仿佛藏着难以宣之于口的心事。 实在很像他,木雀歌想。 那天收到乔笙转交给她的蓝玫瑰之后,没有去看卡片上的字,很容易就能已经猜出来花是谁送的。 果不其然,落款的连笔顺畅,圆顿有力,是陈明君亲手写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话,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祝福,同样是他的风格。 他不是会说情话的人,连写下来也会觉得羞涩,因为平日写的都是些冰冷严谨过头的数字和专业用词,只会在偶尔木雀歌将他欺负到无可奈何的时候,面红耳赤地小声背几句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情诗。 但其实陈明君有他独特的浪漫方式,只不过他从来不觉得那浪漫,只是觉得是理所当然。 他将她分享过的歌专门收集整理成歌单,在她坐上车的时候播放;会以做实验的严谨态度去读木雀歌送给他的书;会去学做一道木雀歌说过喜欢的菜…… 以及他们初次的相见,是木雀歌在突如其来的暴雨中埋葬一只被车撞死的小猫,他和朋友本是路过,却独自来为她打伞,还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小猫温柔地包裹起来,祝它睡个好觉。 最后撑着伞将她送到宿舍楼下。 “世界真小,对吧?我当时也很惊讶,陈明君竟然是其翔在德国做交换生时候的室友,因为其翔一直喊他皇帝陛下,我不知道他的全名。” 签售会后启程回莱京的第二天,齐笙看着木雀歌怀里抱着的那大束蓝色花朵,抬手勾了勾耳旁的碎发,面带着温和的笑意。 “之前其翔就提到过陈明君要来家里借住一段时间,我那时想着如果让你亲眼见到他应该会很惊喜,就没有告诉你。” 齐笙轻轻抚摸了蓝玫瑰的花瓣又继续补充,语气里不无遗憾:“原本是要和你一起吃饭的,自然也就会再见到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父母临时打来电话,要他立即回去。” “可能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没办法,收拾好行李后其翔开车直接送他去了最近的机场,买了最近的航班,拜托我务必把这束花转交给你。” 站在大人身边显得小小的埃黧踮起脚尖,对这堆期期艾艾聚在一起的漂亮花朵很是感兴趣,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蓝玫瑰,也想伸手来摸摸。 “只能说我们实在是有缘无分了。”木雀歌伸手,从大束蓝玫瑰中抽了一枝出来,将花茎掰短,蹲下身别在埃黧的耳旁,笑着亲了亲女孩的脸颊。 “阿笙姐,给我和埃黧拍张照吧。” 埃黧听见要拍照,指了指耳旁的花,又指了指木雀歌的耳朵,意思是想她也戴一朵。 “我说埃黧是世界上最好的小朋友,谁敢反对?” 木雀歌又拿了一枝蓝玫瑰掰断花茎递给埃黧,让她帮自己戴在耳边。 两人的互动都齐笙被以视频的方式录制了下来,然后在上飞机前木雀歌点开陈明君的聊天窗口,将自己捧着花的那几张和埃黧的合照都发了过去。 [收到花了,很美,谢谢。] 当晚木雀歌给孔长青分享那几个视频,中途陈明君的微信消息弹出来,说她喜欢就好。 两个人聊天的界限很清晰,没有丝毫暧昧,任谁看都只是许久未见的朋友间的正常问候。 所以当时也看到了那条消息的孔长青,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但木雀歌觉得前男友的消息被现任丈夫看见,似乎有解释一下的必要。 “你还喜欢陈明君吗?”蓝戈也在宿醉的那晚问过她, “你还想和他复合吗?” “大概不会了,”木雀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之前的确是很喜欢他的,但时间和距离把那种喜欢稀释了,就像现在我们之间的回忆已经褪色到很模糊了。” 木雀歌解释得很坦率也很直白,因为她心中的确是如此想的,她对一段感情的接受很慎重,同样的,对结束一段关系也经过仔细考虑。 她理解并尊重对于陈明君想要继续深造的想法,但拒绝了他提出的异国恋,明确表示自己没有办法接受只做电子恋人。 感情本就虚无缥缈,喜欢与爱更是如此。 我们往往需要一些更实际的东西去确认喜欢的存在,可以是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睛,可以是一起吃饭、看电影,可以是牵手,拥抱,接吻,或者更加亲密的亲密。 她还记得分手那天他哭得很厉害,对于木雀歌相当果断的拒绝很不能接受,他说真正相爱的人是不会因为时差和距离分开的。 看着埋脸于她手心哭泣请求的人,木雀歌只觉得自己在安慰一个稚嫩单纯的孩子,除了心疼不舍还有无奈。 因为陈明君的确是要比她小两岁,这个人实在是太聪明,和木雀歌认识的时候她读大叁,他已经在研一了。 她甚至已经见过并且认识了他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两个人,也很喜欢她。木雀歌从陈明君身上看到了在爱与鲜花中长大的孩子是怎样的,而她也正因如此而喜欢着那样的他。 在讲述的过程中,对方无论神态还是肢体语言从始至终都相当温和平静,甚至孔长青听完只是点点头,然后就催促她快些下楼去吃饭,别到时候又喊胃疼。 于是坦诚相待的木雀歌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孔长青大概对此是真的不在意。 是在睡前两人做的时候,孔长青不知道发什么疯将她抱起来放在梳妆台上,精致的桌面本就窄小,木雀歌坐上去占了大半空间,在不断承受撞击的过程中她不停往后退,最后只听见花瓶落地的脆响。 木雀歌攀附在孔长青肩头,想要去看,却被掐着下巴接吻,上面下面的动作都异常激烈。 事后洗完澡木雀歌摊在床上休息,孔长青简单地把房间内的狼藉收拾了一下,她眼见着他把地上的蓝玫瑰捡起来,然后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木雀歌在那刻突然福至心灵,抬脚去踢走到床边的男人,问他:“你该不会早就知道那束蓝玫瑰是谁送的吧?” 一切都变得合理其来,木雀歌恍然大悟后笑得不行,“你这人真是好装。” “不装得像点,怎么把你拐得走?” 孔长青顺着踩在大腿内侧的脚肉往上,摸到木雀歌的小腿,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垂眼看她时波澜不惊,那属于正宫的淡定和绝对自信。 这让木雀歌不禁感叹,真是经典的四重奏。 [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请直接勾引。勾引的第一步,抛弃人性,基本上来说是叁种套路,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 哥哥,欢迎你来参加我和嫂嫂的婚礼。 华丽而盛大的演唱会场,人潮散去后变得像一只掏空内脏的,却又面带微笑的尸体,无比幸福地死去了。 仍旧停留在这里的人面对着空旷的冷清,似乎依稀还能听见夜风中残留着的喧嚣笑声。 裹挟着冷意的温度触碰到皮肤,令人寒毛直立,脊背发凉。 陈明君看着站在眼前的男人,顶光的灯自上而下打在他的身上,仿佛一尊并未雕刻眼睛的理石雕像,神情模糊,散发出来的气场透着森然的冷峻。 “您最好能给我一个的解释。”男人的声音温和,用词礼貌,但配合着当下的场景更显出某种阴森的诡异。 “不,您既然选择做出这种事,想来就已经做好了根本没有机会开口解释的准备。我也就不必再惦念着我们之间那原本就微薄到可怜的情谊。” 即使陈明君第二性别为Beta,也能感受到从那个人身上暴烈的磁场,犹如窥见潜藏在海平面之下的那十分之九在蠢蠢欲动。 他看见他最终挂断了电话,似乎是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对着陈明君一行人礼貌笑道:“我已经安排好人将你们送回去,至于这件事不必太担心,我会解决的。” “先走一步,抱歉。” 男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迅速消失在眼前,陈明君站在原地,突然间明白了木雀歌离开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是当时我们分开的时候我说的那句话,我需要的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感受到的,实质性的爱,而他能带给我的——永远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多。” 孔长青坐在汽车后座,吩咐人去查那架从演唱会离开的直升机飞行路径以及最终降落点。 可接下来呢,他还能做什么,除了等待之外? 手指反复在手机圆顿的边缘摩挲,孔长青闭眼去忍受脑中阵阵钝痛,强迫自己不去发散思维去联想一切的可能性。 结束了刚刚的通话,瞿赫声的冷笑声也依旧清晰:“我以为你玩儿这个过家家的游戏玩儿几个月也会腻,没想到你似乎是上瘾了?” “作为父亲,我想我有这个义务替你纠正错误。” 疼痛感稍微减轻了一些之后,孔长青打开手机引擎输入关键字:瞿影。 与之相关的最新消息纷纷弹出,他点开最上方的那个视频。 视屏里的画面是刚刚才结束的,当红明星瞿影演唱会的最后一场节目。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穿着西装的男人与穿着婚纱的女人正拥抱着彼此起舞。 他们躲藏在透光的幕布之后,停留在幕布另外一侧的观众只能看见两个人踩着音乐的节拍,不断分离又重新纠缠的身影,比歌声更悲情纠缠。 伴着从不断变幻的光线,给人留下的想象空间相当充足。 孔长青看着屏幕上带着女方优雅跳着华尔兹的人。 “夕阳下穿着婚服的我们影子交融在一起,我的爱人带我逃向天际。” 相当浪漫唯美的场景,孔长青垂眼仔细看着,如此想。 如果其中穿着婚纱与瞿影共舞的不是他的妻子的话。 他的弟弟瞿影,天生就拥有一幅上好的皮囊,海妖的嗓音,并且上帝如此偏爱他,为他打开了一扇窗还不够。 他还坐拥丰沛的音乐天赋,能够随意挥洒他的灵感如同呼风唤雨的国王。 带有隐隐危险属性的美丽,足矣勾起任何人的窥探与渴望,置身于未知黑色之中的兴奋与战栗产生的迷幻效果会令人感到神经性的上瘾。 爱上这样的人,简直和爱上幻想一样轻易。 一曲结束,男人牵起女人的手一路朝着镜头远处跑去,男人向后敞开的西服衣摆和女人头戴的头纱在空中飞扬起的弧度那样轻盈。 最后他们顺着铺得平整笔直的红毯一直跑到尽头,那里停着一辆机门大开的直升机。 螺旋桨旋转起飞的响声轰鸣,在镜头中逐渐变得很小很小。 手机震动,屏幕顶端弹出消息提醒。 本就不太清晰的头脑间在瞬间混乱得像是花屏的电视画面,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孔长青的手指在空中滞了几秒,这才点开。 他们此刻应该是在一艘游轮上,背景是辽阔的蓝色海面。 木雀歌的嘴唇被胶带封死,手腕被银色镣铐铐住,双手被强制性的挂在瞿影的脖子上,之前隐匿于幕布之后只能大致印出形状轮廓的婚纱曝光在镜头之下。 瞿影穿着白色的西服套装,低头间从后颈垂落白金的长发泛着月华似的光,发尾随着微风与女孩头戴的纯白蕾丝头纱轻轻摩擦。 看起来像是某个童话故事的结局,白马王子和公主在备受祝福期待中举行婚礼,男人美得雌雄莫辨的脸带着幸福的笑容,对面前之人憎恶凶恶的眼神置之不理,亲昵地搂着女孩的腰,两人的鼻尖轻轻相抵。 【哥哥,欢迎来参加我和嫂嫂的婚礼。】 今天早上还学着为他系领带的人,到晚上竟然穿着他参与设计的那套婚纱被迫成为了别人的新娘,孔长青实在说不出此刻到底是心情。 手指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剧烈鼓动的青筋将轻薄的皮肤顶起,孔长青突然笑了一声,惹得前排开车的助理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又迅疾收回视线。 孔长青承认,瞿赫声有一点说得倒是很对。 在群狼环伺的狩猎场,他总是显得太过仁慈。 拍完照后木雀歌又从室外被带到了某个密闭的空间里,带着镣铐的手反剪在后腰,上半身压在装饰得像是婚礼宴席的餐桌上。 “瞿影,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撕开封住嘴唇的胶带那刻她又开始挣扎着怒斥,嗓音已经接近嘶哑。 几个小时前她本来还在餐厅和乔笙他们一起吃饭,中途去了洗手间被人捂住口鼻,醒来之后就出现在了躺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里,发现身上竟然穿着婚纱,浑身酸软无力。 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演出,她被当做人偶,瞿影牵动控制着她的四肢不停地旋转和跳舞。 “这么过分的诅咒啊……不过嫂嫂总能知道我想要什么。” 瞿影站在木雀歌的身后,修长的双腿压进层层迭迭的婚纱裙摆,仿若在欺凌一朵松蓬柔软的云。 他伸手把木雀歌的长发全部拢到一侧,让光洁的后颈全然暴露空气中。 他垂眼盯着那处,不知想到什么,抬手用指尖撩开落在唇边的碎发,低头在那只是稍微有些凸起的柔软上落下一吻,随后又嫌不够,探出舌尖舔舐嗫咬。 “你干什么!瞿影!”木雀歌察觉到异样,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你这个疯——” 痛意来得突然,木雀歌原本要说的话顿时断了,发出痛呼时裸露在外的肩膀颤抖着,面部表情因疼痛而紧皱,生理性眼泪顿时蓄满了眼眶。 好痛。针尖刺穿皮肉,像是撕下大块指尖的倒刺,格外尖利刺激的痛感,并且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嫂嫂,你只能庆幸今天在这里的人是我,”瞿影的指尖抚摸在刚刚舔舐亲吻过的软肉处,“你之后要怎么报答我?” 木雀歌艰难地抬起上半身回头怒视衣冠楚楚的人,然后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那支针管上,玻璃管里还残留有叁分之一的蓝色液体。 她瞳孔骤然间急剧缩紧,危机感在脑中疯狂闪烁叫嚣发出刺耳的警告。 而瞿影只是意味深长地对着木雀歌叹气,又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再次转过身去。 见木雀歌表情惊恐,他竟然只是笑起来,美丽灰蓝的瞳孔颜色加深,连波澜也显得晦暗。 “只要再等几分钟,你就能闻到信息素了,嫂嫂……” 瞿影用力捏住木雀歌的后颈把人重新按趴在桌上,再次把针尖刺入她的后颈,直到助推器将玻璃管中的最后一滴液体也注射进她的身体。 “嫂嫂,这里已经开始发烫了哦。”感受到身下之人的身体因为恐惧而不受控的战栗,他收轻手里的力度,用拇指指腹安抚性地揉按在几乎没有留下痕迹的软肉处,笑意更深了。 “不久之后你就能体验到到,我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Alpha和Omega……” 木雀歌听着他那愉悦的语气,像极了一只偷腥成功的白猫,她完全能想象到他现在会是怎样一副恶劣的表情。 她想起之前蓝戈说过的痛和孔长青表现出的痛,不过那些针都未落在她的身上,不觉得有什么会有特别,可现在才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木雀歌没有再搭话,她的额头抵在桌面,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心里作用渗出微微的细汗。 她觉得自己开始有些发热,而后颈处就是那最炽热的火心,像是处于微醺的状态,或者已经醉得彻底。 在木雀歌的眼前确实有好几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酒瓶,还有几只高脚杯,可她目前为止没有喝过一口。 更可怕的是,她好像已经开始闻到了—— 信息素的香气。 卡罗拉玫瑰,因其拥有最红艳张扬的颜色和最热烈的香气位列红玫瑰之首。 而在那样浓烈的香气中似乎还有另外一种味道,是与玫瑰信息素截然不同的冷调,极为浅淡的香,日出前后凝结在草叶之上的晨间水露那般稍纵即逝。 “真厉害啊,来得比想象中的更快。” 瞿影听着自远处传来的轰鸣,感叹间目光从窗外重新落回被压在身下的人,似乎是因为知道危险已经解除,木雀歌原本紧绷的身体骤然间放松了下来,趴在桌上狼狈地喘息。 他不由得遗憾地笑道:“这真是太可惜了,对不对,嫂嫂?” 话落,有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瞿影很快被人制服,他甚至并没有做出任何防抗,无比顺从地被带离房间。 现在这里只剩下两个人了,而孔长青的脑中仍旧在不受控制地在反复回放,刚刚打开门之后见到的场景。 瞿影坐靠在餐桌边缘,双手在后撑顶身体,头颅高高扬起,因为快乐还是因为痛苦眯起的眼睛睫毛在细微地颤栗着,半张着嘴唇不断在吐息,颜色冶丽。 木雀歌身着华丽盛大的婚纱抵靠在他的身前,一手撑在他的大腿之上,一手斜着插入他那如月似光的鬓发,埋首于那仰出绮丽弧度的颈肩之间不断嗅闻着。 仿若两尊纠缠到极致的白石膏雕塑,在上演一出名为爱与欲望的艺术。 在门开后,木雀歌并没有什么反应,而瞿影只是移动那因为享受而目露迷离的眼睛看向他,随后勾起了唇角,戏谑而快乐…… 孔长青当然知道自己此刻不太正常,房间内仍旧残留有的玫瑰气息甜腻到令他头脑发胀,好像自己即将淹没在大片的玫瑰花海之中失去呼吸的能力。 脑内的声音汹涌而躁动,重重迭迭似蜂的嗡鸣,连耳膜都被叫嚣到胀痛,以至于他暂时不得不停住脚步立在原地。 瞿影也就那样轻飘飘地从他身边经过,在他耳边留下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后离开了。 木雀歌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因为她闻到一种无比熟悉的香气,而她望向门口,想要确定这是否是从孔长青身上散发出来的。 “雀歌……?”孔长青被抓住后脑的头发摁在门面上,脸因挤压变形说话艰难,却并不痛苦,因为木雀歌就紧贴在他的背后,膝盖抵进他的腿间,鼻尖游走他的后颈。 无不论是头纱摩擦皮肤还是嘴唇触碰的温度,升腾起的痒意甚至比死亡更令人战栗。 孔长青忽然就理解了瞿影,就算下一秒会因此付出沉重的代价也要在这一秒攥紧的快乐。 但他其实现在更想知道瞿影对木雀歌做了什么,身后的人显得太过异常了。 不等孔长青想出问题的答案,木雀歌已经放开了他,剧烈喘息的声音听起来溺水般的焦急:“这里瞿影的信息素太浓了,我闻不清你的味道。” 孔长青愣了愣神,悬即笑起来。 他站直身体转过身面对着木雀歌,然后脱去了西装外套扔在一旁,随手解开几粒衬衫扣子。 平时做起来稀松惯常的自然动作,此刻却产生了这样引人遐想的暧昧意味。 空气中那苦涩的香气更加浓烈了,木雀歌看见孔长青向自己张开了双手。 夭折的婚礼 房间里的气息愈发浓烈起来,热度与冷意交织在一处,火与冰的在彼此相触后像是点燃了烟花棒那般滋滋作响。 “好了没有?” 木雀歌双手撑在桌上,觉得自己实在热得厉害,孔长青站在她的身后,仍旧在与婚纱的系带做斗争。 怎么这么麻烦,木雀歌等得有些焦躁,尤其是孔长青的指尖无意间刮过皮肤的时候,酥麻的痒意简直是在跳动的火苗,内里骨头都被点燃,劈里啪啦地燃烧。 她难耐地喘息着,悄悄夹紧大腿,不得不做些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线落在桌上中央一本厚重宽大的书的上。 全黑的封皮看不出任何信息,只有右下角刻印有不明显的日期,她伸手将颇有分量的书拿到面前,揭开表面的硬纸封面,翻到了第一页。 这一看,倒是有些吃惊。 因为就在刚上游轮的时候,瞿影告诉过眼前得一切都是为她而准备的,问她喜不喜欢。 华丽梦幻的婚礼现场,木雀歌当时穿着婚纱身处其中,满腔只有被绑架的怒意,完全没有欣赏的情调。 眼下这一本无疑是一本婚礼策划书,其中有太多经典的元素供人辨识。 长毯,鲜花,香槟,蛋糕,宾客,穿着婚纱与婚服的男女,以及一艘游轮。 但和她想象中的画面和印象中的婚礼场面实在相去甚远,光从色调来说就很奇特。 一般婚礼都主打白色梦幻,而就算往后再翻好几页,画纸上也呈现的始终是落日时刻的暖色调,西红柿红与鸡蛋黄两种经典配色照耀下的沙滩,霞云与海洋,仿佛太阳就在此刻定格了。 但其实不然,越往后翻,所有的暖色逐渐褪去,蓝调逐渐成为主色,游艇上的灯光也亮起了,画面呈现出另一番目眩神迷的光景。 身上厚重的裙摆终于坠落,木雀歌闭上眼,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有吻落在肩头上,紧接着沿着颈肩一路横吻过去,最后湿热柔软的嘴唇反复的触碰那散发着滚烫温度的腺体上。 如果气味也拥有颜色,那么整个书房里已经逐渐弥漫起了并不透明的雾气,在他与她之间流动,仿佛数以千计的淡绿无螯蛱蝶在这狭窄空间中的无声地煽动翅膀。 木雀歌不由得舔舔唇,转过身搂住孔长青的脖子接吻。 柔韧的唇舌迫不及待地纠缠在一起,木雀歌觉得今天孔长青吞吃她的力度格外的重,被压得节节败退,却又被扣住后脑摁住后腰不许她后退半分。 镶满碎钻的婚纱失去支撑无力地塌在旁边,木雀歌身上只剩下一件抹胸和内裤,薄薄地贴附在胸前和腰胯,裸露在外的肌肤出了层细碎的汗,因为异样的粉色,像彩色的水钻似的粘粘在身体各处。 “那次我给你注射抑制剂,是不是很痛?”木雀歌扮作半坐在桌沿,一手向后撑在桌面,另一只手插在埋首于脖间的人的潮湿的发间,仰头哼喘着, “对不起,这次体会过之后,我才知道那真的……” 痛,很痛,真的。 “没关系,没关系……”没等她说完,孔长青将她被抓住的手放在了唇边,轻轻去啄吻她的指尖,然后是手心,接着是手腕。 他的声音简直哑得不像话,鬓边和鼻尖渗出晶亮的汗,眼睛里也好似在经历一场潮汐。 就算木雀歌依旧闻不到孔长青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切身被包裹的强烈荷尔蒙也让她感到手脚发软。 “所以,这是真的吗,孔长青?”木雀歌借着他的力抚摸上了他的下颚,相当清晰的一条立体线。 “我手边的这本婚礼策划书,分明就是现在的场景。” 木雀歌拍了拍他的脸,力气并不重,但仍然见他似痛非痛地眯起了眼睛,笑道:“而你猜猜我在上面看到了什么?” “你和我,并且是穿着西装和婚纱的,两位主角。” “是。”孔长青痛快承认,就好像那其实并不是一个错误,而是什么奖励。 敞开的白衬衫被汗液打湿,黏腻在男人饱满的胸肌,呼吸间随着窄劲腹部的重而急地起伏着。 孔长青盯着木雀歌,目光深沉,酝酿在其中的情感汹涌浓重,他抬手抚摸着木雀歌头顶上的头纱,好似刚刚才将它揭开。 在神父眼前,当着上帝的面。 “我在六月的某天突然意识到我要和你结婚了,在此之前我其实都没有什么实感,但在那天之后我看见你就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这件事,我们不久后就会结婚,你会成为我的妻子。” 孔长青的鼻尖开始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凉意,就好像这里局部降临了一场大雪,他克制着去嗅闻得冲动,继续道: “每当我看见你,就已经能想象到你穿着婚纱的模样,你从地毯的另一端走向我,我们在神父的面前交换戒指,然后我揭开你头顶的面纱拥有我们的第一个吻。” “那时候的天空要是橙红色的,之后变蓝,到最后漆黑一片,四周的灯亮起来,我牵着你的手,扶着你的腰在灯光下跳舞。” 大概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存在太久,所以在向其中的另一位主人公描述的时候格外流畅,就好像这已经是他的回忆了,而不是他夭折的幻想。 木雀歌从前觉得他很适合念一些悲情的诗歌,现在却发现那时随意嘲弄的想法,在如今回看却是一语成谶。 而他仍在继续,声音低如梦语。 “我从来没有那样期待一件事的来临,但我那个时候可能是因为太快乐而忘记了相当重要的事,我想我应该征询你的意见,即使你在那时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都并不知情,所以我去找了蓝戈。” 孔长青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住,深深地吐息着,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压力压垮了他的脊背,他开始瓦解崩塌,然后往下坠落。 他以绝对臣服的姿态跪在她的面前,将脸埋进她的手心,如同在神的面前忏悔自己的罪过:“但蓝戈听了我的想法后,明明白白地告诉我,绝对不行。” “你我都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长青,你的想法很好,但那只是你的想法。”那时候的蓝戈面上没有同木雀歌在一起时的温柔,而是以谈判者的身份坐在孔长青的面前,以冷静淡漠的姿态为自己争取利益。 “我做逃兵这件事已经相当对不起她,所以这件事最好不要发生。我希望啾啾她最好这辈子只举办一次婚礼,而且是和她心爱的人一起,她要心甘情愿地穿上那件婚纱,做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她将手中那本已经无限接近完美的策划书推回到孔长青的面前,继续向他解释其中利弊。 “以我对她的了解,即使她现在的确是喜欢你的,但那个时候你是以欺骗者的身份站在她面前,喜欢反而会成为演变为恨。” “她前期可能对你相当冷淡但为了我她会忍受一切,直到在最关键的环节,很可能是在神父问她是否愿意的时候,也可能是在你们交换戒指的时候,会发生突然的意外——她会大声地告诉你‘我不愿意’,还会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狠狠抽在你的脸上。” 蓝戈端起了面前的咖啡喝了几口,因为她发现坐在对面的人好像是处在一九二九年黑色星期四那天的股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梦在一瞬间破得粉碎。 半杯咖啡喝到底,她才继续捡起刚才的话题,宣告最后的结局—— “长青,她就是这样的人。”